后知后觉自己上当了的01继续保持沉默，以挽回自己的形象。

瑰泽含着糖，看它这自顾自地又自闭了的样子，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它最近是不是越来越人性化了一点？

“我不该取笑你的，别生气啦。”瑰泽怎么都没想过自己会有安慰人工智能的一天。

01眼视前方，没有动弹。她半躺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不清楚现在01是什么表情，只好把头探到它面前去看。

直到她和01的豆豆眼对上了后，啊了一声，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事。

……她一下子倒是忘了01是用的颜表情，单这样看可真没办法从表情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就在她有些尴尬与01的豆豆眼相视了一会儿后，一直不愿意说话的01终于开口了。

“01没有对博士生气，01只是有点搞不清自己的想法。”01对瑰泽说。

“01很清楚博士做的事情是正确的，目前来看没有比博士的行为更明智的。作为博士的机器人，01应该无条件支持博士的选择。可是01不想让博士把生死挂在嘴上，不想接受博士会死的事实。对比起来，01的想法很自私。”

“博士设计出来01，是想让01作为顶级的人工智能处理问题，在这样的要求下，01应该永远保持理性，可是01……”

01仿佛一下子陷入了情感的沼泽当中。

面对其他人时，它能毫无负担地敷衍了事，其他人对它的看法，不管是赞叹也好，排斥也罢，它并不放在心上，它就像个旁观者，看着人类在一个小小的领域内进行着他们的活动。

说来可能不太合适，但它确实是以上帝的视角看着人类的一切行为举止。

而在瑰泽面前，它却没办法做到这样。若说是偏袒，它的行为也超过了这个范围。它好像是把自己的身段压低了，以此更好地和瑰泽待在一起。

它自然是有傲气的。它是人类目前最高成就的机械，所会的所涉及的遍布各个领域，甚至还产生了自我意识，不再是简单服从命令的基础机械，所以它不乐意只局限于现在的身份。

但开始拥有人类的情感之后，患得患失的情绪就如鬼魅一般找上它来，它没有处理过这样的情绪，因此与困在沼泽的生物一样，平坦的空地近在眼前，徒劳地想要挣扎着迈出去，却越陷越深。

“这个铁皮脑袋怎么天天想这么多。”瑰泽敲了敲它的脑袋，很想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安了别的什么东西。

“01只要当01就好了，我对你的期望没那么沉重。况且上次我不是说了，我希望01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着。你能拥有人类的情感，已经是大大超乎我的意料了。”

回应她的是01坐近了的，把脑袋靠在她肩上的动作。

“这是做什么？”瑰泽的肩一重，侧过头就看到01的脑袋近在眼前。

“博士，01在撒娇。”

“很重的诶。”瑰泽吐槽道，01的脑袋不纯粹是由钢铁制作的，还糅合了其他的金属，因此怎么说都算不上轻。何况这么大一只机器人，现在小鸟依人地靠着她是怎么回事。

“01只搭了一点点边。”意思是没有瑰泽所说的那么重。

“好吧，今天就让你撒撒娇吧。”瑰泽最终还是没有把01的机械脑袋推开，尽管它的四方的头硌得她有点痛。

“博士，01还有点冷。”01瞧着瑰泽腿上盖着的毯子，出言道。

“……别得寸进尺，再说你不是机器人吗？”瑰泽嘴上嫌弃着，手上还是把自己的毯子拉了过来盖在了01的腿上。

不过毯子只够一个人盖，她分给了01一部分，没办法把01盖得完整，大部分机械外躯还处在空气当中。看起来颇为滑稽。

“谢谢博士，01觉得很暖和。”

“你最好是啦。”亏得01说得出暖和，仅仅就盖了个边，稍微一扯就会掉下来。瑰泽想不明白它自己都有自动加热功能，却还硬要挤进来跟她盖同一块毯子。

01似乎是真的喜欢这样子，露出来的那条腿还开心地晃动了几下。

瑰泽看它这跟小孩子没两样的动作，摇了摇头由着它去了。

科研室的暖气安静地供给着，瑰泽觉得浑身都暖乎乎的，再加上旁边没有同事们讨论方案的声音，看着眼前枯燥晦涩的工作资料，她难得地有了困意。

030请不要丢下01

这几日她忙前忙后，很少能睡一个安稳的觉，再加上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更不敢荒废她的时间。多日的疲倦一股脑地席卷上来眼皮上下打架，几乎下一秒就要黏在一起。

就在她还纠结着是强打起精神还是就着困意睡一觉时，本来依靠着她的01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换了动作，轻轻地把她的头靠在了它的胸膛上。

“午安博士，01会一直陪在博士身边的。”01说着，同时将瑰泽分给它的毛毯再重新给瑰泽盖好。

“嗯……”瑰泽还想再和01说几句，可困意来得实在猛烈，她无意识地应了一句，靠着01睡了过去。

01稍微收了收搭在瑰泽肩上的手臂，让瑰泽更加靠近它一点。

对瑰泽来说，这不过是很普通的一个冬日下午。与平时不一样的只是分给了01一半的毯子，靠在它的怀里睡了个午觉。

可对01来说，这一切都是全新的体验。它是机械，没有人类的感官，不知道冷，同样感觉不到热，也从来不需要休息。自它诞生那刻起，就开始运转着，也许等到它被销毁时才能真正得到休息。

和博士两个人独自待着的时候，总会让他忘记是一个机器人的事实。在她身边，仿佛它也是人类一样。没有其他人来打扰他们，就算什么都不做它也喜欢。

更何况博士分了它一半的毯子，嘴上嫌弃着但还是让它靠着自己的肩膀。

就算它只是机械。

明明它只是机械。

可她分明是把它当做人类来看待。

它说的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当然不止是瑰泽所想的那样陪伴她最后的这段时间。

它悄悄地固执地去和瑰泽十指交扣，“博士，请不要丢下01。”

它尚且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剖析这份渴望的来源，但它暂时不想离开瑰泽的身边。

这是在冬日中，温暖而又静谧的一个普通的下午，孤独的异形机器人抱紧了在它怀中的熟睡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