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砚肃声道:“五岁那?年,儿臣因为不想去上书?房,躲在莲池的假山里偷哭。听见?假山西南侧有人在说话,就悄悄探出了头?去。儿臣瞧见?一个黑衣男人和一个白裙女人抱在一起,那?男人就是言太医,那?女人就是宸妃娘娘!”
跪在地上的黎嬷嬷忍不住颤了颤,低垂的眉眼不安的抖动:当年不是说七皇子?高烧后?,已经?忘记先前的事了?她还特意遣三?皇子?问过,三?皇子?就是这样说的,他们的人才没继续追杀七皇子?。
难道先前曹公公在慎刑司拼死要?传出的消息就是这个?
宸妃也同时想到了这一点:陛下应该那?时就从七皇子?口中知晓宫里有人和反贼勾结,然后?用这个设计想抓住玉哥。
但那?时没来指认她,证明七皇子?并没有看清她的脸,说不定只记得是个白裙女人。
毕竟当时五皇子?才五岁,又时隔这么多年,还是个蠢笨的。
想到这,她心?下微微镇定:“本宫常年病弱,甚少踏出紫和宫。七皇子?确定看清楚是本宫的脸吗?那?你说说,那?日,那?女子?除了穿白裙,裙子?上可有什么装饰?梳了什么发髻?戴了什么首饰?若你一样都说不出来,本宫就要?告你构陷了。”
赵砚为难:他确实没瞧见?对方的脸,今日不过为了诈宸妃才如此说。
他心?里没底,面上却不显,镇定自若的开口:“我还瞧见?那?白裙上有暗金色牡丹花纹路。”
宸妃还未说话,黎嬷嬷就道:“这宫里上下都知晓,牡丹是温妃喜爱之物,从来不许别人用。我们娘娘怎么可能在衣服上绣牡丹。”
赵砚立刻回档,再次开口:“我还瞧见?那?白裙上有暗金色海棠花纹路。”他梦里确实瞧见?那?白裙上有暗金色花样,但一时记不得是哪种花。世上的花统共就那?么几种,他一样一样的说,就不信说不中。
他每说一种,天佑帝就注意观察宸妃的神色,在说到木香花时。她的睫羽明显颤了颤,捂住胸口的手轻微往里收了收。
他看了眼赵砚,赵砚很肯定的说:“那?白裙上绣的就是木香花,我瞧见?了!”
冯禄也在一旁附和:“陛下,宫中娘娘的衣衫都是由丝制局统一裁制。虽过去了许多年,但真要?查,耐心?些,还是能查到宸妃娘娘是否曾经?有过这么一件白裙。”
宸妃眸子?闪了闪:“就算臣妾曾经?有过这样一件白裙,那?也并不能证明什么。说不定是丽妃瞧见?过臣妾穿,告之了五皇子?。”
赵砚又继续回档刷发髻的样式和头?上簪子?的款式,连刷了三?十?次后?,他才再次笃定道:“我还记得宸妃娘娘当时梳的随云髻,头?上只有一支简单的青玉步摇!”
宸妃隐在身侧的另一只手都掐进了掌心?,指骨都发白。
居然全中!
难道七皇子?近两日全记起来了?
赵砚继续回档,一旁的天佑帝已经?记不起回档多少次了。只是麻木的听着赵砚继续道:“宸妃娘娘手上没有带任何东西,鞋面是缂丝珍珠,领口还有一圈天青色滚边……”他一一说完,最后?看向早已经?抖如筛糠的黎嬷嬷:“我记得那?日,黎嬷嬷也在吧,虽只瞧见?假山边上的一个影子?,但我瞧见?你伸出的一只鞋了,就是你现在穿的这双,是不是?”
黎嬷嬷一个没跪稳,一下子?跌坐在地,瞳孔里全是震惊。
哪个说七皇子?记性差的?这记忆力恐怖如斯!
当年许多细节她都有些记不清了,现下听七皇子?一说,一幕幕又清晰的涌现在面前。
当年她是在场,还是她现发现了假山里有动静,让曹公公去过去瞧了,她亲眼瞧见?朝公公将年幼的七皇子?推下水的。
黎嬷嬷当场破防,连连朝天佑帝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都是奴婢,是奴婢,不关宸妃娘娘的事!”
天佑帝面色阴沉,即便已怀疑宸妃,但此刻还是怒火攻心?,喝问:“宸妃!小七都说得这样清楚了,你还要?抵赖吗?还是要?朕将老?三?喊来问问?”
宸妃先是沉默,忽而又呵呵笑了起来:“呵呵呵呵,陛下不必喊涵儿过来。臣妾承认,闫衡玉的心?上人就是臣妾!”她抬头?,一张病白的脸我见?犹怜:“不,应该说我们两情相悦!”
她用最柔弱的语气,说出最扎人心?的话。
第101章 第 101 章
眼见着寝殿里的气愤不对, 冯禄忙将屋子里的人都遣了出去,他和赵砚还?有几个暗卫也只敢待在外间?等候。
内殿之中,只剩天佑帝和宸妃二人。
天佑帝冷脸:“既是两情相悦, 当初为?何要?入宫?”
宸妃讥讽:“难道不是陛下?要?我?入宫?”她?竟是连臣妾都不肯自称了。
天佑帝恼怒:“朕何时说过要?你入宫?”
宸妃冷笑:“陛下?当年下?旨玉京所?有官员适龄女儿都要?参选,又特意将我?父亲喊了去, 提及我?, 不就是要?我?入宫?”
当年陛下?推行?汉制,她?的父亲是翰林出身,自然是首当其冲要?推出去的官员。陛下?主动?提了, 她?若不入宫,卢家不是等着被猜忌, 被降罪吗?
“朕不是强人所?难之人!”天佑帝面色黑沉:“说到底, 不过是贪心不足, 妄图复辟前朝!”
他自认不是暴虐弑杀死性子,前朝遗留的旧臣, 他虽有忌惮, 但俱都优待。
“复辟前朝?” 宸妃冷笑连连, 病弱的面容显出另一种雍容之态:“这天下?本?就是闫家的江山, 若不是你这个乱臣贼子,本?宫合该入主东宫,母仪天下?!”
“乱臣贼子?”天佑帝都被气笑了,他咬牙切齿:“你凭什么认为?没有朕这个乱臣贼子, 闫衡玉那个愚孝的蠢货就能登基称帝?”
听他提及闫衡玉, 宸妃心如刀绞, 浑身颤抖:“就凭他是大聿正统, 崇明帝之孙!”她?边咳边讥讽道:“你连他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你当我?身体为?何突然病弱, 同你这等蛮夷躺在一张榻上,我?都觉得恶心!”
“好好好!”天佑帝气得头顶冒烟,大喊一声:“冯禄!”
冯禄浑身一颤,在赵砚的目送中,赶紧滚到了天佑帝面前。
天佑帝恶狠狠道:“传朕旨意,宸妃勾结乱党,罪不容诛。死后不入皇陵,将她?和那反贼挂在一处,曝尸城楼!”
宸妃丝毫不在意,神情从容又淡定?,似乎是终于得偿所?愿。
这种表情叫天佑帝觉得耻辱。
他来回踱了两步,继续道:“还?有卢国公,对还?有卢家全族,全部抄斩!”
这次宸妃果然变了脸色。
天佑帝顿觉畅快,又道:“还?有三皇子……”他看向宸妃,“你说说,老三是不是你和那反贼所?生的孽障?”
宸妃捂着胸口,忽而又朝着他笑起来:“你猜?”尾音上挑,透着十足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