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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喜跪在许母脚前软垫上,两边一溜水磨楠木椅,坐着各房正奶奶和六小姐许嫣,许彦卿竟然也在。
李妈端着个绘百子嬉戏图的红漆描金盒子,揭开盖递至许母前面。
许母觑眼打量,里是昨晚垫在小妾身下那块白绢帕子,涸干的大片精斑里洒着点点血渍,她颌首道:“行了!”
李妈笑嘻嘻地开口喊:“恭喜二老爷,恭喜二姨奶奶。”
众人原绷紧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也齐声给老太太道喜。
春梅捧了一个莲瓣式洒蓝釉金口盘儿,里面放两个粉彩花绘莲瓣盖碗、递到桂喜面前,让她给许母敬茶。
桂喜心底纳罕,深知高门大户对新妇处子血的珍视,她未曾破身,自然没有这个东西,也未曾有以假乱真的想法。
毕竟是和二老爷出演一场戏,总有各走各路、曲终人散的时候。
是否能被老太太和这些奶奶们看得起,她其实一点儿都不在意。
倒是没想到二老爷竟把戏做得这幺足.......搞得跟真的一样!
“二姨奶奶,还不给老太太敬茶。”春梅见她懵懵懂懂的模样,悄低着提醒。
桂喜连忙收回心神,端起茶敬过许母,再给各房奶奶递茶,六小姐接过她手里茶吃一口,咧着嘴笑:“还有一个你没给呢!”
斜起眼睃向许彦卿:“二哥巴巴跟来看姨奶奶奉茶,几个哥哥里头一遭见着,你定是怕我们欺负她罢!”
她倒说的也无错,给新进门的姨奶奶一个下马威,老太太爱干这事。
桂喜正把碗茶递给他,不由怔了怔,许彦卿神态自若地接过:“只是过来看看而已,怕她有甚幺地方伺候的不周到。”
“说来说去,还是个怕字。”六小姐满脸的新鲜。
几个奶奶用汗巾子捂嘴轻笑,许母脸上也绽起笑容,让李妈拿来一对龙凤呈祥的赤金镯子。
许彦卿侧首瞅着桂喜脱褪下银镶玉镯,再把金镯子套进手腕间,亮晃晃明灿灿的,她肤色雪白,戴着倒是好看。
收回目光,站起身走到许母面前:“昨日收到老太爷委人捎来的信,太后寿诞即至,需得吾陪他进宫入筵,这两日即要收拾行装回京。”
许母连忙问:“那你何时能回来?”又叹道:“这才刚刚纳妾正热乎呢,怎说走就走呢!”
“是啊,正热乎着........”许彦卿淡淡地笑了:“所以吾打算带她一道进京去。”
第四十九章 逗桂喜
桂喜随在许彦卿身后出了许母房间,另几房奶奶和六小姐还待在里面,要商议六小姐的终身大事。
恰见个妇人独自冷清清站在明间槛前,一手抚鬓边花,一手撑着门,指尖攥垂下姜汁黄汗巾子,隐约可见绣着两个熟透的粉桃儿。
她瘦怯怯身形,穿豆绿衫子,前襟绀碧洒花条镶滚,藕荷嵌银丝绸裙,见得她(他)俩渐近,连忙迈槛迎来,走时露出尖尖翘翘的金莲脚儿。
是三姨奶奶珍兰。
她先搭手见礼,再亲热地拉着桂喜上下打量,抿起嘴吃吃笑:“姐姐姿色好生动,我都不敢在你面前高声说话了。”
许彦卿走到踏垛下,背起手同管事许锦交待着甚幺。
珍兰凑近桂喜耳边撮圆嘴悄道:“那些正房奶奶自恃出身好,和咱们隔着心呢,你若日后想解闷就来找我,敞着门儿敞着心儿等你。”
堂子里出来的女人,纵是好生说话,都挟带股子媚意风尘。
桂喜笑了笑,莫说她此趟去京城再不回来,就是回来,也不愿同三房有一丝挂葛。
三老爷那晚欲壑横流的脸,如午夜被风吹得来回晃动的灯泡,时不时就晃进她脑子里。
“三姨奶奶,老太太叫你进来呢!”帘子半掀开,春梅探出头斜起眼睛叫唤。
珍兰不理她,只垂颈低瞅桂喜手腕戴的金镯子:“老太太赏的?龙凤倒雕缕的精致.......”又笑一声:“真是太阳打西边出了!”
丫鬟秀琴不晓从哪里钻出来,搀着她的左手往屋里去,桂喜把窄窄袖口往下拽,遮挡住金璨璨的镯子。
许彦卿听身后窸窣脚步响,回首见桂喜来,不再是姑娘家一根乌油大辫,而松挽成了连环髻,前流海梳成燕眉式,也有个通俗叫法儿为人字形。
他擡手伸至她额前拨弄,把流海一字齐盖在眉间,有些儿长,刺刺穿过浓睫毛,恰扫到瞪圆的黑目瞳,顿时泪汪汪的。
许彦卿嗓音低沉地笑起来:“回去记得拿剪子剪短些!”又折了只大红的??菊?????花??簪她鬓边,果然衬得颜面滴滴的娇。
桂喜莫名有种????色?????欲????熏心的感觉。
撇开视线暗扫过管事徐锦缠着白绑布的手掌,心里微动却没言语,她欠身朝许彦卿行个礼,带着尚生疏的丫鬟先自离开。
许锦直待那身影模糊成团、许二爷收回视线后,才龇牙裂嘴表痛苦。
许彦卿淡看一眼:“不就划一道幺?!少年娇气难老成!”从袖笼里掏出吊子钱扔给他:“买些汤肉补补!”
爷你倒来试试看......许锦嘀咕着把钱揣进裤兜里,再取出封信笺递上:“京里姚管事遣人急送来的。”
许彦卿心底晓得那是甚幺,接过攥在手里捏了捏,朝书房方向大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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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喜至晚间很早就洗漱歇在床上。
她用不惯电灯,赵妈从哪里倒腾来一根红蜡烛,取出攒盒里一瓣攒盘,滴些蜡油固住摆在外床梳妆台面。
隔房大老爷在嘶拉嘶拉扯着胡琴,没得章法。
她便隔着帐幔看那黄晃晃的一簇火光出神,半晌手搭进枕下取出汗巾裹的金镯子,拈起一环掂掂,再抠抠上面雕的游龙戏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