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但是我看他不像是失忆的样子？”

“……那是因为袁老师他……”

*

“而且他太坏了，他居然因为嫌朵朵吃东西吵，就罚朵朵一直在这里跳，朵朵都快累死了，没有比他更坏的大魔王了！”

“你们快去找他吧，有人陪他玩，他不无聊，就没空管朵朵啦。”

小女孩活泼的声音，似乎能让树叶缝隙中透下的阳光都变得明媚两分。如果不是有接下来的对话的话

“好，不过在那之前，朵朵小妹妹，你可以告诉我这片地区失踪的幸存者是怎么回事吗？”

“可以呀，他们都被朵朵吃掉啦！”

“……等等，你们不会是过来跟朵朵抢吃的吧？”

天真无邪的语气中透着一股不染世俗的稚气，却也因此让她理所当然的话语听起来更加令人胆战心惊。

她好像，打心眼里觉得吃人不是什么问题。即便只用往前倒三年多，她也还是个人类。

陶桃和徐嘉慕对视的眼里都满是震惊，她们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要说她错了吧，她好像根本就还在是非不分的年纪，可要说她是对的，虽然徐嘉慕也感染成了丧尸，但是从末世开始就相依为命到现在的她们，又实在无法苟同。

跟她们比起来，早早步入社会，阅历丰富的袁成华显然更加冷静，他亲切的笑容和语气未变，问道：“叔叔和两个姐姐不是来跟朵朵抢吃的的，但是朵朵可不可以告诉叔叔，为什么要把他们都吃掉？”

“嗯……”朵朵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问题，“因为他们死了，因为朵朵很饿？”

……因为想吃？三型丧尸如果不是受了重伤，根本没有进食的需要，看她这副全须全尾的样子，也不像是哪里受伤需要治疗的样子。

还是一旁被朵朵叫做杨爷爷的老人看她说不清楚，插话道：“别问她了，这丫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异能，你们看看这些植物，都疯长成什么样了。”

的确，就算是老杨说这句话的现在，几乎将城市完全覆盖的广袤森林，都仍在无时无刻地，以自然无法达成的速度飞快生长着。

袁老师站起身，手指抚摸着下巴，思索着，回头对两人说：“如果是异能一直在超负荷运转的话，身体消耗过大，确实也可能产生进食的需要。”

“袁老师，那现在怎么办？”陶桃问。

袁成华却没急着回她，而是再次看向老人，问：“老先生，朵朵她现在这是……？”

小女孩跳操的动作十分标准，但是但凡看久了一点，就会发现不对劲，每动一下的角度和每次跳起的高度都一模一样，就像是被输入后自行运行的程式一样，只是“被罚”，可做不到这样，而且她刚刚自己也说，她“动不了”。

“害，”老杨摆了摆手，“这就是这丫头口中那个大魔王的异能。”

陶桃后来很多次回想起这一天的事情，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袁老师在知道朵朵奇怪的行为是因为被异能控制后，镜片后看向朵朵一错不错的眼睛里，倏然亮起的微光。

紧随其后的，就是在袁老师请求老杨带他们去见那个所谓的“大魔王”之后，她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场景。

她到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时间，是在傍晚日落西山时分，地点，是在被森林包围的湖边。

荒无人烟的湖泊，回溯到末日前还曾经是人头攒动的景区，他们被老杨带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安静地坐在石砖已经被植物根系顶得七歪八扭的湖堤上，身旁垂着仅由竹子和鱼线制成的简易鱼竿。

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像是镀了层金边，真要说的话，还是一副意境颇为优美的画面，尤其是他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时，露出的也是一张骨相极其优越，五官精致，看一眼就会把人眼睛吸住的侧脸。

灰白的瞳孔在落日中也染上了些亮金色，视线落到他们身上，不急不慢地扫了一圈，然后缓缓弯出一个随和的笑。

他双手一合，发出轻微的“嘭”声，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拿着本书。

现在回想起来，陶桃甚至还记得那本书封面上的标题《规训与惩罚》，作者是米歇尔·福柯。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们的吗？”他问。

话语举止，说得上是谦逊有礼，温和友善，是那种很容易让人看出来，这人在末世降临前，不管是出身还是教养应该都不差的类型。

袁老师示意她们停在原地等他就好，独自一人走上前，陶桃即便到了现在，也仍然不太明白当初袁成华的想法，因为他独自上前后，说的是：“你好，请问，能不能对我试试你的异能？”

“大魔王”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要求，但是依然很快点头答应：“如果你希望的话，当然。”

新遇到的同类，看起来是一个好脾气好说话的人，这对他们来说似乎是个重大利好消息。

在他答应过后，他只是闲闲站在那里不动，异能的效果却显现得立竿见影，原本好好站在那里的袁老师突然身子就是一个立正，紧接着，双腿交替抬起，双手摆动，动作是和朵朵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的一板一眼，也开始做起了广播体操。

拍子都准得明明没有音乐，陶桃耳边却仿佛听到了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声音。

显而易见，是一看就很危险，让人很难不忌惮的控制型异能，那个“大魔王”却甚至没有表现出想要隐藏的打算。

袁老师被控制着做完了八个八拍，才连忙叫着“够了、够了”，他也没再为难，在袁老师说完“够了”的瞬间，异能解除，袁老师似乎一时没有心理准备，还踉跄了一下。

背对着她们的袁老师，她看不见表情，只记得，袁老师踉跄之后，垂着头，像是沉思了很久。

再开口时，好像在压抑着什么情绪，说：“我有一个想法……”

“刚刚朵朵说，你脑袋受伤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男人额头上醒目的伤口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他不置可否，只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静待袁老师接下来的话。

“或许，”袁老师压抑的嗓音，干涩中带着点沙哑，他说，“如果你想找回记忆的话，或许我……我们可以帮你。”

陶桃到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因为说起来，就是从那天之后，事情好像就一个劲地在往坏的方向发展。

0060 饥饿感（三）

“可是按你说的，这应该还是你们第一次见到他？”

“嗯，你不认识袁老师所以不明白，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我和我朋友，就是因为袁老师及时出手相救，才躲过了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