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朵朵说是这么说，也只是闻闻，没有再试图要咬她。

围绕在她们身边的树林幽深又寂静，四周只有植物生长发出窸窣声响。纪知一边小心着脚下的藤蔓，一边朝着她手指指向的方向前行着，怀里的朵朵还很馋似的一直轻轻闻她，让她不禁想起现在正让她有点困惑的问题。

“朵朵……”

小女孩像是突然被她抓包了似的，听到她的声音就抬起头：“怎么了姐姐？我刚刚没有在想着姐姐你的脖子看起来好细我好想咬一口哦。”

“……”倒也是不必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纪知顿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们三型丧尸是不是都很饿？”

朵朵闻言却小眉毛一拧，似乎感觉有点奇怪，说：“不会啊，不受伤怎么会饿？就算受伤了，吃一顿也好了呀。”

说着，又有点心虚似的补了一句：“人家就是馋嘛……”

这就怪了，“那边然为什么一直都说他很饿？你刚刚也说，他在饿肚子。”

“边然？”朵朵听到这个称呼一愣，不过很快也反应过来，“哦，你说大魔王啊……那个啊，袁老师说，那个叫饥饿感。”

她灰白色的瞳孔看向上方，像是在仔细回忆，说：“袁老师说，所有像我们一样的丧尸，都有满足不了的欲望，就是这种由欲望生出的饥饿感，才让我们和别的丧尸不一样。”

“不过，”她说着说着，又把自己说生气了似的，尖锐的牙齿磨了磨，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大魔王以前都不饿的，都怪袁老师，非要把他治好，害得朵朵好久都没饭吃了，还得每天种果子种菜。”

“……治好？”

“对呀，他额头上不是有个洞嘛。”朵朵抬起自己肉嘟嘟的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中间，“他之前因为那个洞脑子坏掉了，袁老师来了之后才把他治好的。”

纪知听了她的话，不要说搞明白她所谓的“饥饿感”了，脑子里还生出了更多的疑问，按她说的，边然头上一早就有枪伤了？那是什么时候被人用枪攻击的？又是谁，为什么要攻击他？

还有，脑子坏掉了是什么意思？袁老师又是谁？

纪知没有想到问完之后反而更困惑了，但还没来得及追问，就听朵朵“啊”了一声，说：“到了！”

视线还被树叶枝干阻挡着，她一眼看过去，并没有看到边然的身影。

倒是在她说完之后，耳边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不是边然的声音，纪知屏息凝神分辨了一会儿，发现那个音色还有点耳熟，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语气似乎带着怒意，在说：“……我在C城给你收拾了那么多烂摊子，你怎么能出言反尔？”

“我哪句话出言反尔了？”这句话是边然的声音了。

“临时让我把指认对象换人还不算出言反尔？！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现在C城和海城变成什么样了！还有泉生哥，泉生哥是自愿去死的啊……”

那个声音渐渐染上了哽咽，然而，她对面的人，回复依旧不咸不淡。

“所以？”

“他本来就要死了，按理说，还要感谢我，给了他一个，嗯……呵，死得其所？的机会。”

“……”

像是愤怒到了极点，那个女声反而蓦地沉静了下来。

“……当初我就跟她还有袁老师说，你就是个搅屎棍乐子人，可是他们都想着，要试着相信你。”

“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配任何人的信任，相信你的人都只会倒霉。”

挡住她视线的枝叶在极快的生长周期中迅速枯萎凋零了，她终于看见了和边然说话的人的脸。

那还是她挺熟悉的面容，虽然跟她上次看见时比起来，憔悴疲惫得可怕。

纪知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看到陶桃。

0056 糖和鞭子

原本活泼明媚的眼睛，这会儿眼窝深深凹陷进去，眼窝之下，黑眼圈又黑又重，眼白几乎被红血丝给填满，看起来似乎连着好几宿都不曾合过眼了，却也因疲惫和干涸而睁得异常的大，瞳孔里有什么在灼灼燃烧着，像是愤怒得竖起了浑身的尖刺。

察觉到她的视线，瞳孔平移了过来，接着，明显震颤了一下，愤怒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或许是看到陶桃眼神的变化也意识到什么，就在纪知前面不远的位置，边然也回过头，看了过来。

看到她，眼里闪过意外，意外之后，漆黑的睫毛垂了下来，视线从她的脸上滑向她还被一双小手搂着的脖子，最后落在她怀里的朵朵身上。

还窝在纪知怀里的朵朵被他盯上，大概是感受到他似笑非笑的眼中暗含的冷意，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

“咿”

朵朵害怕地叫了一声，下一秒，她怀里刚刚还软乎乎的身体就化成一堆树叶，四散开去。

……这么害怕边然的吗？这么怕干嘛还要带她来找他？

边然淡淡地瞥了一眼飘落散开的叶子，又抬眸对她笑了笑。

“怎么自己出来了？”

他说着，就朝她走了过来，纪知刚刚也看到了他看向朵朵的视线，下意识就退了一步，然而他只是垂眸扫过她还光着的脚，然后伸出手，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边然，为什么……”

“鞋都没穿就敢乱跑。”

疑问被他打断，说完，就要抱着她原路返回。

视线被他抱起的动作挡住，但是边然的脚刚迈出去，她就听到身后再次响起陶桃的声音。

“……等等！”

“你至少……至少按照约定把阮柔柔交给我吧！我现在可是被你害得都回不去了！”

纪知抬起头，就看见边然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回头，只说：“你去找她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