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1)

沈藏泽对这样的话没有半点反应,只继续问道:“林教授的过去身份和资料,还能说是通过查病历记录,可是罗英成,你又是从哪里知道我的背景资料,在职警务人员的资料,可不是你一个普通市民说查就能查到的。”

罗英成摆出了之前那副亲切和蔼的样子,笑着弯起双眼:“我用黑客技术黑进你们警察系统查到的,不行吗?”

明显的谎话,充满伪善嘲讽的笑容,罗英成用手指拨弄着手链之间的短链,道:“查出我犯罪了又怎样,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的家散了,张皓杰也一样。我没有删掉文件证据,因为我要享受复仇成功的快感,要坐牢又怎样,最起码我活得有血有肉,不像有些人,活在社会规则和所谓法律这种无意义的桎梏下,连亲手给至亲报仇都不敢。”

沈藏泽观察着罗英成突然转变的态度,片刻后,他带着笃定说道:“罗英成,这样的杀人手段,不是你能想出来的,是谁教你的?你刚刚不是想让我放过你,只要你肯主动坦白在你背后的人的身份,我可以写报告,口供里也会记录清楚,你配合警方调查,可考虑适当减刑。”

罗英成发出一声全无掩饰的嗤笑:“减刑?有差别吗?我不管判几年,都是坐牢,出狱后都是前科犯,都不可能再当心理医生,对我来说,减刑与否,毫无意义。你要我认罪,我认,我就是利用葛子萱的病让她自己杀了她跟张皓杰的三个孩子。张皓杰没有任何值得同情的地方,我背后也没有什么别的人。你最好赶紧拿录音笔里的证据去把张皓杰也抓起来,我可是等着张皓杰跟我一起进监狱坐牢!”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张皓杰在罗英成审讯结束后不久被带到了局里,并且是由傅姗珊带队去抓的人。

傅姗珊敲开张家的大门时,张家父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到警察要带走自己儿子就开始哭天抢地的表演起来,闹得左邻右舍都开门看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这是警察抓人,而且有正式的逮捕令,张家父母闹得再凶也没用,即便是有看热闹的人拿出手机想要录视频,也都被维持秩序的警员阻止并警告。

张皓杰被傅姗珊戴上手铐时人都是懵的,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变成犯人了,回过神来后就开始挣扎并大喊警察这是违规执法,自己明明是受害者,现在却被当成犯人对待。

然而傅姗珊可没那么好的脾气。直接逮捕令拍他脑门上,厉声说道:“你是不是真的受害者自己心里清楚!我告诉你,别以为干了亏心事,犯了法还能轻易逃脱,就是老天不收你,我们当警察的也不会放过你让你逍遥法外!”

在张皓杰被带回局里的同时,葛子萱也被安排从医院带到了局里。

沈藏泽认为,葛子萱有权在被移送检察院之前知悉真相,并且,看清张皓杰的真面目。

根据规定,葛子萱自然是不能旁观张皓杰的审问,但因为案情特殊且沈藏泽昨晚就写好了申请报告,在取得蔡局同意后,葛子萱被准许在张皓杰接受审讯时由警方陪同在监控室里旁听。

张皓杰的审讯,由林霜柏负责主审。

之前到局里来配合调查的时候,林霜柏并不在,张皓杰也就对他没印象,因此当林霜柏顶着一张伤痕累累的脸推门而入时,张皓杰吃惊的愣了一下,随即又对林霜柏身穿衬衫小马甲配西裤皮鞋这跟传统刑警形象不太相符的装扮感到疑惑。

直到林霜柏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后,张皓杰还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是刑警?”

林霜柏刚把手里的资料文件还有录音笔放到桌上,听张皓杰这么问,抬眼瞥他一下:“刑侦支队犯罪案件顾问,同时也是港海政法大学的犯罪心理学教授,林霜柏。”

“犯罪心理学教授?”张皓杰重复了一次,“不是,你们拿我当犯人抓起来,现在还让一个教授来审我?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我是刑侦支队的犯罪案件顾问,有合法合规的审讯权。”林霜柏没有太多跟他废话的意思,开门见山道:“根据我国刑法第一百九十八条保险诈骗罪,投保人、受益人故意造成被保险人死亡、伤残或者疾病骗取保险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将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二万元以上二十万元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张皓杰先生,你给自己的妻儿投了巨额保险,受益人是你自己,并且跟心理咨询医生罗英成合谋制定谋杀计划骗取保险金,实际造成了你三个孩子的无辜死亡,等结案移交检察院后,你认为检察官会向法官建议量刑判你多少年?”

张皓杰一听就急了,拍桌子怒道:“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什么骗保,我什么时候跟罗英成合谋了?!”

“没有吗?”林霜柏对张皓杰这仿佛只要声音够大就占理的表现不以为然,将录音笔拿在手中转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看着张皓杰目光死死盯着录音笔,眼底浮现出心虚同时还咽了一口唾液。

大拇指就放在录音笔的播放键上,林霜柏道:“你猜这只录音笔里的录音内容是什么?”

张皓杰眼皮快速眨了一下,声音已经隐隐有一丝颤抖:“有什么好猜的,你少在这里诈我骗口供!”

“诈你?你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才会认为我是在诈你?”林霜柏反问,眼看张皓杰脸色变了又变,林霜柏在张皓杰盯得快要双目斗鸡的注视下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

“……请问张先生的真实诉求是什么?”

“罗医生不愧是聪明人,我也不怕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老婆的产后抑郁症你也不需要太认真给她治,我已经给她投保,她给我生了三个孩子,也算是对得起我在她身上花的时间和精力。”

“张先生,如果我没理解错你的意思,你现在是在要求我不要尽心替葛小姐做心理咨询,放任她的病情恶化下去吗?”

“因为产后抑郁症而自杀的人不少吧,反正现在我也找你给她做治疗了,治不好那也不是谁的问题,就是她自己想太多还敏感,成天跟怨妇一样抱怨这抱怨那,还怪我一直让她生孩子不让她出去工作毁了她的人生,谁受得了她这样。”

“张先生,产后抑郁症的确有患者自杀的病例,但并非不可控制病情……”

“控制什么?我不想一直在她身上浪费钱,既然说抑郁症这玩意好不了,我也不想让她继续带孩子免得把几个孩子养坏,反正你看着办,我的诉求已经表达得很清楚明白,她的保险金不少,你要是担心她出意外后影响你作为心理医生的风评和客源,我也可以之后再以支付治疗费用的名义多给你打一笔钱作为补偿。”

“……我希望,这最终的结果,张先生你能承受。”

清晰的录音,任谁一听都能听出那是罗英成跟张皓杰的声音。

而张皓杰,在录音开始播放第一句话出来瞬间就立刻脸色大变地站了起来,连带坐着的椅子都被他掀翻在地。在录音播放结束后,他煞白了一张脸,抖着手指林霜柏手里的录音笔,连声否认道:“假的!这录音是伪造的!是罗英成弄出来陷害我的!!”

“经过法检技术部的分析鉴定,录音笔里的录音既不是合成也没有经过任何加工剪辑,百分百就是你跟罗英成合谋骗保的音频证据。”林霜柏坐着抬眼看张皓杰,冷声道:“抓你,是证据确凿,不仅有录音证据,也有罗英成对你的指控。虽然我也挺意外你做这种事还如此疏忽大意让人留下录音,不过像你这种人,水平也就到这里,大概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贪财,只要肯给钱就不会被出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律师,我要找律师!”张皓杰明显是慌乱的,却又极力想要让自己镇定,说不出其他辩解的话,就只能对着讯问室里的监控摄像头大喊自己要找律师。

林霜柏并不阻止张皓杰跑到监控摄像头底下喊叫的行为,只等他喊累了安静下来后才接着说道:“虽然经过调查你目前的经济状况的确没有问题,不过也查出了你加入了一个组织,这个组织专门提供各种手段,让男人可以从妻子身上谋取各种好处,将妻子当成生育机器不过是基本操作,更多的是让妻子意外死亡好让自己获得巨额财产。你说要是我们现在把你放了,然后放出风声,说你是供出了组织内部的事和重要关系人才得以脱身,你认为自己还能平安无事的活下去吗?”

张皓杰僵住,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好半晌才挤出声音来:“你,你别在这里胡说,什么组织,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一定也没想起来,罗英成到底是谁。”林霜柏将一沓文件抽出来拍到桌子上,抬手像招狗一样的态度跟张皓杰示意,“过来看看这份资料,兴许你还能找回点对罗英成的印象。”

防备地看着林霜柏,张皓杰迟疑了片刻,还是拖着脚步回到审讯桌前,拿起了桌上那沓文件,没看几页他便又一次变了脸色,颤着手快速将文件翻了好几页吗,最后摇着头念叨:“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巧?”

“当然不可能这么巧,罗英成可是费了番功夫才跟你的朋友搭上线,而你,跳槽后就将之前做过的那些违背良心的事都当作没发生过,连当年那批质量不过关的劣质助听器的受害者亲属站在自己面前都没认出来。你以为罗英成真的是在帮你骗保吗?他不过是在向你复仇罢了。”林霜柏已经见过太多各种类型的犯人,他很清楚,张皓杰这人虽然早年也是昧着良心赚钱,可计划杀妻骗保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初次犯罪结果还跟自己预想有偏差本就承受了巨大心理压力的人,一旦被抓到了还有确凿证据,并不需要太多的审讯技巧就会在负罪感以及恐慌下招供。

“你想杀的是牺牲了自己的事业甚至人生为你生儿育女的妻子,而罗英成要的是向你复仇让你也品尝到至亲离世的痛苦,所以他没暗示让葛小姐自杀,反而在确认葛小姐真实病症应为双相情感障碍后,利用葛小姐的病让她杀死了你们的三个孩子。而你,在三个孩子死后,虽然伤心可一想到之后能得到的巨额保险金,就放弃跟罗英成追究,只想尽快结案把葛小姐送去坐牢,自己也好跟保险公司索赔。”

张皓杰没想到自己的杀妻骗保计划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偏差,更没想到从计划开始自己就已经从所谓的猎人变成了猎物,手里的资料散落一地,张皓杰双腿发软瘫倒在地,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整个人近乎崩溃地不断重复碎碎念:“怎么会这样,假的,这一定都是假的,不可能,我不信……”

从讯问室里出来后,林霜柏站在门口等着,不多时葛子萱便在傅姗珊以及沈藏泽的陪同下从一旁的监控室里出来。

见到林霜柏的时候,葛子萱面上的神情有一刹的恍惚。

林霜柏的表情比面对犯人时要温和许多,他没有贸然靠近葛子萱,只站在原地用平缓的声音对她说道:“你嫁给张皓杰或许是个错误,但这并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我不会用这个来责备惩罚自己。”葛子萱很轻地笑了笑,尽管容颜依旧枯槁萎黄,可眼底透出的一点光亮却让她看起来又透出一丝往日的风采,她扭头看了看在身旁的傅姗珊和沈藏泽,轻声道:“谢谢你们,替我和孩子们查出真相找到了真凶。”

傅姗珊用力揽住她的肩膀,道:“你该谢谢自己,是你一直都没有放弃自己。”

哪怕痛苦,葛子萱也一直很努力在配合他们调查,一遍又一遍强迫自己回忆录口供。

女性远比大多数人认知的更坚强,哪怕是面临没有出路的绝望困境,哪怕已经遍体鳞伤,女性也往往会选择奋力抗争而非轻言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