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安善让帮忙做尸检记录的夏?鞲?他一起把章?h的尸体搬回到推床上,示意夏?飨劝咽?体送回停尸间,然后对沈藏泽说道:“我也知道目前这个案子的人证和物证都无法证明卢志洲是杀害章?h的凶手,甚至连证明他们之间有关系都很困难。但既然已经查到这里,我相信证据一定会一一浮出水面,让我们将杀害章?h的凶手绳之以法。”

“安法医,现在有一个令我感到很不舒服的事实,你知道是什么吗?”沈藏泽扭头看着夏?鹘?尸体推出解剖室,等解剖室的门关上后他才回过头对安善说道:“两任妻子,加上章?h和流产的孩子,总共四条人命。然而这个案子,就算是水落石出了,我们也只能以谋杀章?h及非法藏尸等罪名起诉卢志洲,而之前与卢志洲结婚被害的那两名无辜女士,将无人替她们伸冤。”

卢志洲绝无可能自己承认杀害了之前的两任妻子,并且他两任妻子,一个是在医院病逝,一个则是意外身亡,在当时无人对此有所怀疑,而他们在跟两任妻子的亲属取得联系后更是确认了,两名女士的尸体均在火化进行海葬将骨灰撒入大海,可以说是真正彻底的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那些疏远的亲属更是表示,他们对两名女士的死没有半点怀疑,在没有确实证据只是怀疑的情况下,他们不想浪费时间申请或是配合调查。

换而言之,卢志洲即便是被抓住了,只要他不承认,法律就无法对他进行真正的审判与裁决。

第三十五章

法律,真的能够惩治所有恶人吗?

又或者说,法律,真的能够让所有罪恶都得到应有的判决,将正义归还受害者吗?

还在警校的时候沈藏泽就知道,法律从来都不完美,时代与观念一直在改变,制定法律的人也一直在不断修正法律条例。

现有的法律体系,其实构建在无数受害者以及受害者亲属的血泪之上,并且,即使科学技术一直在发展进步,也依然有犯罪者利用各种手段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警察能做的,是尽全力抓捕犯罪者,尽可能找出能将犯人定罪的证据。

公安局,检察院以及法院分别负责执法、司法与监督,以法维护社会法制秩序和公民的合法权益,也因此,一切都讲求证据,有证据才能依法进行裁决。

证据,避免冤案。

只有分析与怀疑,不能将人送去检察院更无法将人送上法庭。

安善还在尸检台旁站着,他接下来还要去帮忙做伤情鉴定,其实并没有太多时间跟沈藏泽讨论案子,更何况他是法医,是站在尸检台旁通过解剖死者,将死者生前经历过的大小伤害及生活状态告知查案的同僚,以从死者身上找出证据的方式来替死者说话,也就是说,没有尸体,他什么都做不了。

法医只是查案的一部分,并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更无法凭空变出警察们需要的证据。

轻叹一声,安善说道:“沈队,我知道在经过分析后,你跟霜柏都怀疑卢志洲杀害了自己的两任妻子,但,容我站在客观的角度说一句,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卢志洲杀过人的情况下,且不论他是不是蓝胡子,哪怕是针对本案,目前在法律上,卢志洲依然是清白的。”

“安法医是不信我跟林教授?”沈藏泽说完便摇头苦笑,“我知道你想提醒我什么,也知道单凭我刑警的直觉证明不了卢志洲有罪。”

他当然知道,没有证据就不能轻易认定一个人有罪,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把卢志洲“请”来局里接受调查,也是因为他们目前还没有充分有力的证据,仅仅依靠方惠君和卢志洲之前接受问话时露出的一点破绽,别说是证据链了,根本连有效的证据都谈不上。

可一个人犯了罪,真的能连一点证据都不留下吗?

“你误会了。”安善斟酌了一下,道:“现阶段,我作为法医很难再给予更多的帮助。相信沈队也清楚,我国的刑事诉讼法规定了,未经人民法院依法判决,任何人都是无罪的,并且,根据疑罪从无原则,如果公诉人不能提出确实充分的证据证实被告人犯下的罪行,在庭审以及补充性调查的过程中也不能查明被告人有罪的事实,那么法庭最终也只能判定被告人无罪。可无罪推定是对人权的维护,并不意味要放过罪犯。公安既然是至关重要的第一线,无论再难,公安也要竭力找出能充分有力能证明犯罪者罪行的证据,将法律的手铐牢牢拷在犯罪者的手上,把证据和犯罪者一起交给检察院。”

惨白的光打在已经没有尸体的尸检台上,解剖室内净化系统的运作声在静默中听起来比平常更加清晰,然或许是心理作用的关系,无论是否在进行尸检,尸检台上和推床上是否放置着尸体,解剖室始终给人一种透彻寒心的阴冷。

沈藏泽看着灯光下一身解剖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安善,高瘦且四肢修长跟壮或是胖都没有半点关系,以年纪上来说也还很年轻,因为法医这份特殊职业的关系,安善身上似乎总萦绕着散不去的令人不安的气味,就连安善自己都说是死亡的气息也是死亡的代表。

除尸检外,安善总是秉持不对案子调查发表个人主观看法不跟他们进行深入案情探讨的原则,坚持法医只需要做好法医的本职,而调查和抓捕犯人终归是刑警的责任,并且,案子应该怎么查,谁是嫌犯,也是刑警而非法医去判断决定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安法医如此热血的发言。”沈藏泽低头摸摸鼻子,多少有些意外:“是因为林教授加入刑侦的关系么?”

“跟霜柏无关,我只是跟沈队合作办案了这么些年,知道沈队绝不会轻易放弃,也相信沈队一定能找到证据将卢志洲送检。毕竟,沈队可是敢扣着嫌犯不放,顶撞蔡局说只要犯罪就必然会留下罪证的支队大队长。”安善边说边开始着手清洗尸检台,在哗哗的冲洗声中,他轻声道:“之前就想跟沈队说,霜柏现在除了我,可能也没有其他朋友,双亲又都已经不在世,要是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沈队在跟霜柏合作之余,能试着跟霜柏也交个朋友。虽然都说职场同事做不了朋友,但这里是刑侦支队,跟外面还是不一样的吧。”

雨越下越大,彻底天黑后,停车场里仅有的一辆亮着车灯的车显得格外显眼。

“……It shouldn't be necessary……”

“……Relationships……have the power to enrich lives or destroy them……”

“……the effect of toxic relationships……sometimes the only way to self-help is to sever a toxic relationship……”

断续的通话声从车里传出,本就不大的声音在车窗的隔绝与暴雨声中模糊得难以辨明。

轰隆的一声雷响,夜幕被足以令人胆战心惊的惊雷劈开,落雨愈发密集形成阵阵雨帘,来不及排走的雨水在地上积成水洼,劲力十足的狂风与暴雨一起将大树的枝叶折断刮走。

车窗上的水痕蜿蜒不断,人影打在副驾驶座那一侧的车窗上,坐在车里打电话的人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往车外看去,却在认出来人时愣住一瞬。

伸手敲了敲车窗,示意车里的人把车窗打开,沈藏泽撑着伞站在车子前,尽管从大楼出来到停车场也不过就几步路,可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中,雨伞基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以至于他走到车子前已经是从脖子以下都已经被雨水淋湿的状态。

衣料被雨水打湿后贴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沈藏泽的脸色也因此变得相当难看。

车窗降下,林霜柏已经挂断了电话,带着几分不明所以地看着沈藏泽:“有事?”

略微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沈藏泽说道:“我以为你回家休息去了,刚安法医说你应该只是一个人在车上休息,我就过来看看。”

林霜柏用一种很难以言喻的眼神打量着沈藏泽,如果真的要形容出来,那就是看傻子的眼神:“如果沈队只是为了来看看我而把自己淋成落汤鸡,我会怀疑你是不是对我有不轨企图。”

“……”沈藏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出来找林霜柏的自己真的脑子有坑,不然就是被一只看不见的驴踢了,深吸一口气,说服自己不能随便对同僚动手,哪怕是空降兵也不可以,沈藏泽说道:“我已经跟蔡局说了,明天就会给你腾出一间办公室,现在,你先跟我上去。你身上这西装,从抓捕行动穿到现在,再不换就臭了。你真要休息,我办公室还有行军床。”

一道微光从幽黯的眼底划过,林霜柏坐在车里抬头跟沈藏泽对视,大约是沈藏泽突如其来的示好在他意料之外,以至于他的思绪都有了短暂的停摆。

如果是依照他以往的习惯,他会果断的拒绝,并表示既然办公室还没腾出来,那么他今晚在车上休息就行,等雨停了他再回局里。

可是不知为何,看着脸上已经露出不耐烦神情的沈藏泽,林霜柏并没能把拒绝说出口。

喉结微动,林霜柏握紧手里的手机,低声答应:“好。”

车灯灭去,车门开了又关,锁车声被雨声和雷声吞没。

两道颀长的身影并肩于伞下小跑进大楼,雨伞到底不够大,从车上下来的人不过跑了几步肩膀已经被雨淋透。

收起的长柄伞在地上留下一滩水渍,沈藏泽跟林霜柏两人站在楼道口,身上都被大雨淋了个透。

把雨伞放进自动伞带机里套好,沈藏泽扫一眼林霜柏脚上那双经过抓捕行动后现在又遭到雨水洗礼的皮鞋:“喂,你穿几码鞋?”

“9.5码,换成国内的码数……”林霜柏想了想,“应该是43码。”

沈藏泽“唔”了一声,转身就往电梯间走去:“咱俩的鞋码倒是一样,你不介意穿我的衣服和鞋子吧?”

“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