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1)

他是体制内的,而且是执法部门纪律严明,跟一个男人谈恋爱,轻则被盖上作风不正的帽子,万一被有心人盯上抓住林霜柏的敏感身份大做文章,只怕不仅他们自己,说不定还会影响到蔡局,所以他跟林霜柏的私人关系必然不可能在明面上公开,甚至以后被看出端倪都不能直接承认。

只是林霜柏的不安和思虑那么多,如果告诉安善能让林霜柏对他们的关系多一点肯定和信任,他并不介意让一个林霜柏认可的挚友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实。

流连的亲吻因沈藏泽的话而停下,林霜柏抬起头看沈藏泽,眉宇间透露丝丝缕缕的纠结与彷徨:“我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什么,你能像之前那样对我,就已经足够了,我没想过你在知道所有事后还能接受我,我一直都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沈老队长当年没做错什么,我本来就该死,是我母亲牺牲了自己的人生,我才在她的守护下又活了这么些年,当年的案子,除了被害者、安善和被害者亲属,我母亲是最无辜的人,她什么错都没有,却因为父亲和我,受到各种不公平的对待和伤害,最后带着我出国,直到病逝都没能再回故土……像我这样的罪人,无法为你的现在和将来锦上添花,反而还会成为你的人生污点……”

“柏,你和我之间是对等的关系,或许我们在一些问题上的看法并不一致,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旧案,在真相未明之前就将自己摆在低位。”沈藏泽打断林霜柏的话,一字一字,认真且郑重地说道:“在感情上,我对你这个人动了心,无关身份、过往、性别,虽然无法去衡量比较感情深度,可我看重你,也希望你能看重自己。”

林霜柏沉默着垂下眼,心脏因为沈藏泽的话而加速跳动,又在这样被强烈情感所支配的悸动中感到茫然。

他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被王如意以外的人平等的对待过,哪怕是王如意也会在无意间因为他的精神病遗传概率而用细致谨慎的态度来对待他,王如意怕他会再自杀会病情失控,于是年复一年陪他进行心理咨询治疗,几乎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他不是一个正常人。哪怕在国外进行治疗时,医生会跟他说他可以跟其他人一样,他没必要把自己区别特殊化,可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心理精神疾病患者。

平等这个词被创造出来,其实正是因为平等并不存在。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真正做到平等对待所有人。

在王如意病逝后,已经没有人会再看重他,安善纵然是他的好友,可他也很清楚自己跟安善的关系无法简单以挚友概括,事实上,他们也不是知己,当年的经济案和连环绑架凶杀案彻底改变了他跟安善之间的关系,安善即使再关心他,他们之间也不可能有单纯的友谊,他始终对安善也抱有愧疚感和负罪感,而安善也有属于自己的真正社交圈以及其他好友。他从不认为,自己对安善有多重要。

可现在,沈藏泽却告诉他,他们之间是对等的,并且他看重他。

“我从来不认为,喜欢和爱能解决所有问题,仅仅靠爱这样看不见摸不着的情感,不可能治愈一个病人,也不可能感化一个罪犯。”林霜柏看向虚空的某一处,表情空茫,“研究了那么多案例,接触了那么多变态杀人犯和各种不同类型的罪犯,所有的科学数据以及分析都在告诉我,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那我最终也只会有一个结局,那也是我早就应该去承担的惩罚。可是现在,我也想要找到证据证明,我不是杀人犯,哪怕我没能阻止我父亲,没能救下那些人,至少,至少我不是帮凶,也没有教唆我父亲杀人犯罪。”

“你自己就是研究犯罪心理的,应该知道记忆错觉又或称为记忆扭曲,被认为是一种幻觉,是自己认为曾经看过、经历过或听过什么东西、人、地方、事件,可实际上并没有。并且,记忆在特殊情境下会被强化,哪怕是错觉记忆。”沈藏泽扳过林霜柏的脸让他看自己,因为知道林霜柏一直都在试图用科学和理智近乎苛刻的进行自我约束,所以他也尝试从这样的角度去跟林霜柏进行沟通,“在刑法案件里,记忆证词的影响和争论一直很大,很多案例都在后来被证实,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大脑进入兴奋状态时,目击者会忘记最重要的事,因为人在极度兴奋的情况下,会出现无法形成意识的情况。所以对于你的记忆,我目前持保留看法。我是一个刑警,虽然也会凭直觉进行调查,但更看重的一直都是能还原案件真相的真实证据,所以除非找到真正能证明你参与反正得证据,否则我不会单凭你不完整的混乱记忆就对你进行主观的道德审判。”

几秒前还有些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林霜柏双眸瞳孔映着沈藏泽的近在眼前的脸,慢慢收紧圈搂在沈藏泽腰上的手臂:“沈藏泽,谢谢你相信我。”

“我没什么艺术细胞,说不出浪漫的话,不过之前无意间看到过一句话,现在可以说给你听。”沈藏泽靠到林霜柏脸侧吻他的耳廓,而后在他耳际轻声道:“Love is giving someone the power to destroy you, but trusting that it will not happen.”

爱是给予对方足以摧毁你的力量,并相信那不会发生。

林霜柏,你当初选择回国寻找真相赎罪,后来又与我坦白一切,是你先选择了无条件信任我,所以我才能给予你同等的信任。

尘封的旧案让我们注定命运纠缠,而爱与信任,是试探也是博弈,我们彼此独立又相互依存,从确定关系那一刻开始,我们已是对方生命中永不可或缺的存在。

文中引用:

“Love is giving someone the power to destroy you, but trusting that it will not happen.”――行为艺术之母Marina Abramovi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气骤然降温,连续好几天的阴天后又下了两天大雨,原本就属于沿海城市的港海市一时间潮湿异常,呼吸的空气以及体感都变得黏糊糊的,让人十分难受。

在这样不算好的天气里,刑侦处理着一些较为寻常的案件,出了两次抓捕行动,然后集体苦着脸蹲办公室里写着之前没写完堆积如山的各种报告。

林霜柏大多数时候都是三点一线,从家里出发,回学校上课开会,回局里坐班,脸上的淤青伤痕也都基本消退。

即使没有对外公开,但外人多少还是能看出来,林教授最近心情尚可,比之前“平易近人”了一些,在局里时偶尔还能看到林教授跟沈队说话不仅态度温和,还会露出跟之前那种礼貌假笑截然不同的带有温度的笑容。

等到要去医院复诊的日子,下班后沈藏泽陪林霜柏一起去医院,从办公室里出来时被王小岩和周佑碰到,王小岩还憨憨提醒沈藏泽嘴唇很红感觉是上火了,自己那备着一大包金银花,可以上贡一些给队长泡水喝降降火。沈藏泽对此的反应是面无表情扫了林霜柏一眼,一言不发的自己先去坐电梯下楼了,留下林霜柏相当和善的谢过并婉拒了王小岩的好意。

去医院复诊的结果是痊愈状况良好,之后也可以恢复正常的运动锻炼,只是要注意强度不能太过,毕竟肋骨处的钢板内固定最快也要一年后才能取出,痊愈初期想要健身,还是尽量不要上大重量,要是有打拳击的习惯近这一年最好也先停了,以免打拳时出意外。

从医院出来开车回家路上两人先去盒马逛了一圈。

真正生活到一起后相互间的了解都在加深,比如饮食上会发现两人的偏好不太一样,林霜柏喜欢吃鱼虾,沈藏泽则更喜欢吃鸡肉和牛肉,主食方面倒是都没有很在意,大多数时候都会买糙米饭或荞麦面一类比较健康的碳水;林霜柏有些嗜辣,但为了迁就沈藏泽,这段时间基本很少做辣菜,买菜时也更多买鸡肉和牛排,甚至因为有天在局里听到沈藏泽说想吃饺子,去买菜时特意又去买了饺子皮,然后回家自己做馅料一口气包了六十多只饺子。

林霜柏的厨艺是出乎意料的好,要不是因为太忙时间不够,他本来是想连饺子皮也自己揉面团去做。

沈藏泽那天回家看到林霜柏穿着围裙站在厨房包饺子时,着实被震撼到,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林霜柏都会如此上心还立即落实到行动上。

坦白说,那是个挺美好的画面。

自己的恋人站在厨房里低头包饺子,顶上的灯光打在恋人身上,将恋人低垂的眉眼和认真温良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一双沾着白面粉的手灵巧又快速地包出一只只饱满的饺子,听到他走进客厅的声音后虽然没有抬头看他,却用低沉又不失清润的声音对他说了一句:“今晚吃饺子,你想吃水煮、清蒸或者煎饺都可以。”

沈藏泽第一次意识到,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原来真的不是在骗人。

若不是将林霜柏那把人拒之在外的层层防范与自我束缚都剥下,永远不会看到林霜柏内里的温柔与纯粹。

大概真的很不希望沈藏泽将来因为自己受到非议,在外面的时候林霜柏大多数时候依旧保持克制,很少跟沈藏泽有直接的肢体接触,外人面前除非涉及犯罪心理学方面的问题,否则都惜字如金。只是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哪怕再克制,感情依旧会从眼角眉梢里流露,林霜柏自己没有察觉,沈藏泽却都看在眼里,林霜柏平日里仍笑容不多,偶尔笑一下也是那种浅淡的礼节性笑容,唯独面对他的时候,嘴角的弧度总是会更大也更深,鲜少几次还低头掩饰忍不住的露齿笑,那笑起来的样子依稀能看到十几年前那个阳光少年的影子。

沈藏泽并不打算提醒林霜柏,因为他向来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和想法,只要自己行得端坐得正,问心无愧便是。

从盒马回家后把东西往冰箱里分门别类的放好,沈藏泽本来想先运动一下,于是去更衣间换运动服,结果等林霜柏也进来换衣服的时候,也分不清是谁先主动,衣服还没换好两人就又亲到了一起去。

这段时间总是这样,两个寡了多年的大男人,谈个地下恋在外隐秘暧昧各种眼神拉丝,偶尔忍不住就躲在办公室或是停车场的车里缠绵热吻,等憋了一天回到家里一言不合天雷勾地火简直是常态。

……此处拉灯不能写……

“今天一次就够了?”沈藏泽有些意外,他们向来是两次起跳,今天才做了一次。

“够了,来日方长。”林霜柏扳过沈藏泽的脸,在他嘴角上吻了一下,“每天闭眼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你,第二天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你,让我觉得活着很好。”

他做噩梦的次数在减少,大概都是因为有沈藏泽在。

去浴室洗完澡后林霜柏又另外放了一浴缸热水,往里加了有舒缓功效的精油让沈藏泽再泡一会浴缸解乏,自己则出去做晚饭。

等沈藏泽泡完把自己收拾好从浴室里出来,林霜柏也做好了晚饭。

吧台前的其中一张高脚椅上放了坐垫,沈藏泽过去坐下后看着两盘牛排和刚烤好的全麦面包,林霜柏还给他泡好了抹茶拿铁,在这样的日常和安定中感到来自心底深处的熟悉悸动:“我看着你,时常觉得我恐怕不会再遇到比你更合适我的对象。”

林霜柏在吧台另一侧坐下,往面包上抹好黄油递给沈藏泽:“别总哄我。”

“我妈以前教我,人都喜欢听好话,对自己的爱人就是要多说好听的话哄着。”接过面包,沈藏泽三下两除二把面包吃完,喝了一口抹茶拿铁,拿起刀叉开始切牛排,“我爸妈虽然都是刑警,也都是那种火爆的脾气,但他们除了查案时私底下从不吵架,我妈还跟我说,最差的脾气拿去对犯人,最好的一面留给家人。”

林霜柏还在细嚼慢咽地吃着手里的面包,虽然很仔细在听沈藏泽说话,却沉默着没有回话。

沈藏泽也不在意,把牛排切好后才又问道:“你以前的名字,也是王伯母起的?”

掀起眼帘看沈藏泽,林霜柏隔了好一会才答道:“我爸起的,他希望我有平安顺遂的一生。”

他小学时还曾经嫌自己的名字太土,那时候林朝一摸着他的头跟他说名字的含义更重要,作为父母,比起大成就,他们更希望他能一辈子喜乐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