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年禹平还在说这个问题。
“媱媱,爸爸不是不允许出去玩,你跟爸爸说一声爸爸就带你去了,你跟田芋两个小姑娘在外面很危险。”
这些年年禹平的事业风生水起,生意越做越大,工作也越来越忙,能回家陪妻女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不过但凡是跟闺女沾边的事,排除万难他也会陪伴左右。
年禹平觉得这是父爱,殊不知年媱已经极度窒息。
眼下听了爸爸的话,年媱原本就不算高的情绪又低落一层,她没什么精神地应道:“哦。”
这个淡淡平平的态度……年禹平侧目看了妻子一眼。
雕花楠木餐桌上摆着精致的佳肴,年媱似乎胃口不怎么好,只吃了一点就放下筷子说饱了,完全没有在达骊吃鱼时的气势。
“你们慢慢吃,我上楼了。”
年媱起身要走,被年禹平出声叫住:“等一下媱媱,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没有啊。”
想到自己跟高途根本没可能,年媱便不打算让父母知道他的存在。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年媱设想表白后得到一个“愿意试着了解她”的承诺,不必多郑重,比朋友关系特别一点点就好,然后她就努力考去俞南大学读研,三年时间足够让他了解自己了。
可是没有,高途郑重拒绝了她。
他成了她再也不想宣之于口的回忆。
“没有吗?”年禹平怀疑地盯着女儿,左看右看的:“是不是旅行累着了?爸爸还打算这两天带你们去国外转转。”
“没有心事,那可能是累着了吧。”
年禹平还要问话,餐桌下杜秋晨的脚轻轻踢了踢丈夫的腿,阻止他继续追问。
“那就上去休息吧,看看电影什么的。”
“好的妈妈。”
得到“释放”信号年媱立即转身往楼上走,速度之快实在令人看不出她是累着了。
女儿没影了,年禹平小声问妻子:“你刚才踢我干什么?”
杜秋晨瞪他一眼,也压低了声音:“没见她无精打采都不想多说一句话吗?”
“是啊我发现了,所以才想多问问情况不是?”
“别问了,问多了惹她烦,”杜秋晨轻轻叹息一声:“女儿大了有心事很正常,我们做父母的也要适时学会放手。”
“放手?放什么手?”年禹平把筷子往碗上一搁:“家长对子女放手很不负责任,这次她们两个小姑娘是平平安安回来了,那要是出点什么事呢?到时候你都没地方后悔去。”
“她跟田芋都不是小孩儿了,而且人家田芋都独自旅行多少回了,估计比你去过的地方都多。”
“田芋是田芋,媱媱是媱媱,”这次是不是田芋撺掇媱媱的?以前我女儿多乖多听话,现在你看看她多能敷衍我。”
杜秋晨忍不住笑:“怎么?闺女跟你说话不够热情就让你伤心了?那她以后交男朋友、结婚、有自己的家跟你交集更少了你怎么办?”
年禹平哼一声离开餐厅。
这些事他暂时无法想象。
杜秋晨也起身往客厅走了,保姆阿姨进来收拾餐桌。
……
此时此刻,年媱正躺在床上戴着耳机用平板看电影。
电影是一部经典老片子《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
年媱很喜欢这部片子,已经看过许多遍了仍旧喜欢。她也很希望能得到一个月光宝盒,不会太贪心,能让时光倒流回两年前就行,她不会再去达骊,那自然也不会认识高途。
卧室门反锁着,她怕父母谁忽然进来,看见自己悄悄抹眼泪。
年媱的房间很大,有洗浴间,有衣帽间,还有一个能欣赏风景的露台。从小到大,年媱在物质上始终十分富足,只要是她喜欢的,就没有她得不到的,年禹平是“富养女儿”的忠实践行者。年媱小时候刚学钢琴那会儿,还弹不明白几个音,年禹平就把几十万的钢琴搬回了家。
杜秋晨虽然也很宠爱女儿,但远没到这种地步,她无奈啰嗦两句:“买就买了,可是怎么买这么贵的,都不知道她能坚持几堂课。”
年禹平不以为意,一面指挥工人搬运一面道:“坚持不了几堂课也要买好的,省得以后我闺女被哪个自诩才华横溢的音乐家骗了。”
这事的由头是杜秋晨手里带过的一位硕士生。
当时那个女生即将毕业,杜秋晨有意指点她继续读博然后留校,不过小姑娘执意要跟男朋友去国外发展。这位男朋友是个外国人,据男的自己说,他是他们当地颇有名望的音乐家,俩人是在酒吧认识的,当时头脑卡顿的“音乐家”正在酒吧寻找创作灵感。
后来几年过去,杜秋晨无意中从其他学生那里得知,当年前程似锦的小姑娘在国外过得并不好,她那个男朋友是个大骗子,跟音乐家什么的完全不沾边,不过是在当地开过乡村酒吧,雇不起表演人员就经常自己上台唱唱歌。
可是那个女生连孩子都生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件事给杜秋晨带来不小的震动,她遗憾又惋惜,依稀记得那个孩子聪慧好学,要不是走错这一步路,何以至此。
杜秋晨把这件事感慨地讲给丈夫听,年禹平听完以后第一反应是绝对不允许闺女找外国人,更不可以去国外定居生活。
好在年媱也争气,没浪费老爸几十万的投入,她很喜欢钢琴,高中那会儿就已经考过十级了。年禹平不胜骄傲,每次公司有活动都想让闺女过去大显身手压轴表演。
起初年媱只是觉得爸爸公司里有才艺的人数量不足以撑起一场节目,便抱着帮忙的心态参加两回。后来年媱发现不对劲了,上一年歌声动人的小姐姐今年没参加啊,也没离职,在台下坐着当观众呢。
年媱好奇,就逮着身边人问了问,结果对方告诉年媱,咱们公司多才多艺的人太多,参加不上很正常的。
当时年媱那个脸。
从此以后无论年禹平怎么商量闺女,她都坚决不参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