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清晰地撞出手机响在安静的楼道里时,李述握着钥匙的手僵在了半空。
钥匙只转了一圈,就再也转不动了。门开了。
他明明在出门前多拧了一圈保险扣,不会记错的。
感应灯暗下去,视线陷入漆黑,李述慢慢将钥匙拔出来,握住门把手,一点点往外拉。老旧木门发出突兀而尖锐的吱呀声,李述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般快速击打在胸口。
他走进门,alpha的信息素像一场雾,片刻间笼罩住他。
连自己的信息素都闻不到,像一个真正的beta一样,李述已经忘记有多久没闻见过信息素的味道。与千千万万个人擦肩,这个世界上能被他凭信息素辨认出的,从来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窗外薄薄的光吝啬地透进来,模糊勾勒出客厅中那道黑色身影,李述机械地抬起手,按亮客厅那盏瓦数很低的灯。
砰!微弱灯光亮起的瞬间,穿堂风带动门猛地砸上,李述的身体狠狠哆嗦了一下,而目光动也不动地落在正抱着手靠在客厅那头橱柜旁的alpha身上,耳膜被心跳震到发胀。
顾昀迟穿着陆军战术服,肩章臂章一应摘得干净,头发是不经打理的干净松散,微歪着头看向他。
“回来了。”
熟稔得仿佛生活在一起很久的日常问候,但出现在当下的场景里,实在令人头皮发麻。李述空白的大脑中只能想到陶苏苏那句‘我要是待在那种地方每天打仗,大概早就疯掉了’。
他睁圆眼睛望着那张藏在阴影下神色难辨的脸,张了张嘴,声音因喉咙发紧而有些虚哑:“你怎么会在这里。”
很轻的一声啧,似是有些不满,顾昀迟放下手搭在橱柜边沿,答非所问道:“你瘦了。”
他越平静,李述越不安,攥着钥匙手心冒汗,声音发颤地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顾昀迟没有立即回答,直起身朝李述走来,陈旧的地板被压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暗淡光影缓缓切割过他的脸,像追过万里的晨昏线,从荒芜辽远的北部战区到这间小屋,也从一次次面容不清的告别中到漫长七年后的今天。
是成熟而锋利的军人,那双眼睛比在屏幕中看到的更具压迫,李述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视线却未能从那张脸上移开。
“你觉得我应该在哪里。”顾昀迟在他面前站定,垂眼看他。
比从前更悬殊的体型差距极大加重了紧张感,李述意识到自己对顾昀迟来说是一个骗了他两次的omega,一次是身份性别,一次是死亡。而恰好顾昀迟并非是会暴跳如雷的性格,就像那年全家福照片摔碎时一样,他向来是情绪越大反而越冷静的人。
“你应该……回首都开会。”完全没想到顾昀迟会一下战场就找上门来,以至于李述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往后摸索着试图找到门把手,同时茫然道,“你来找我干什么呢。”
指尖还没挨上门把,李述眼前一暗,手腕已经被紧紧钳制住。身体很近地靠在一起,顾昀迟的唇几乎就贴在耳旁,李述听到他说:“杀了你。”
身体一轻,钥匙和苹果从手中摔落在地,紧接着李述被扔到床上,刚想坐起来,立刻又被顾昀迟按着肩压回去。
隔断的柜子遮挡住客厅灯光,床边昏暗一片,顾昀迟撑在李述身上,将那张半露在外的名片从他的衬衫口袋里抽出来看了眼,又翻到背面。
“每次见到你都很开心,我想更了解你。”顾昀迟不咸不淡地将名片背面的字读出来,道,“更?看来已经了解过一部分了。”
“不是……”人怎么可以倒霉至此,李述在短暂怔愣过后企图伸手去抢,他想搞清楚是不是周灼为了牵线故意写的,但顾昀迟直接随手将名片扔到床下,正抬起上半身来抢名片的李述扑了个空,侧脸蹭在顾昀迟的鼻尖上。
空气凝滞。
腺体随着心跳在鼓动,成年AO们早已学会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因此李述也跟着在大学时就摘掉了颈环,只有在酒吧兼职时才会戴着。但他毕竟不是正常的omega,无法闻到信息素,也就无从知晓自己对信息素的控制能力到底如何。
他只知道顾昀迟的信息素越来越浓烈近距离对视的一刹,还来不及从眼神中将所有压抑着的内容读懂,脖颈被一只大手紧紧扣住,顾昀迟低下头,凶狠地咬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陆赫扬准备一下,马上需要你顶着强易感期替兄弟去开会了。
第59章 温然 (待修)
血腥味霎时弥漫整个口腔,李述闷哼一声,还来不及躲避,就被顾昀迟用舌尖顶开齿关,纠缠着吻住。
身体紧绷,李述攥着顾昀迟的衣袖,扼在脖子上的手一点点收紧,他连呼吸都困难,喉结在顾昀迟的手心里不断滚动,却无法完成吞咽,唾液沿着嘴角落下去,他想要张开嘴获取一些氧气,得到的只是更深和凶的吻。
大脑由于缺氧而陷入晕沉,李述半阖着眼,视线朦胧地注视着顾昀迟。有那么一秒钟,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在顾昀迟的吻里了。
模糊间,下唇传来一抹痛,随后脖子上的手松开了。李述立即大口呼吸,舌尖半露在外,殷红地泛着水光,全然失去该将它收回去的意识。
喘得太急,李述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擦擦眼睛,断断续续地问:“你、你真的要杀了我?”
顾昀迟再次倾身靠近他,左手将李述的衬衫下摆从裤子里拽出来,掌心贴着胯摸上他的腰,在omega轻微的颤抖中,不清不楚地‘嗯’了声:“你还有什么遗言,我听着。”
心跳急促地响在呼吸间隙,李述避开那道过分有重量的目光,吸了吸鼻子,回答:“没有。”
所有遗言在七年前的那通电话、那封信、那些录音中都说尽了,连李述自己也在经年累月中默认了那场死亡。‘温然’是首都所有知情人认知中的亡者,是他和顾昀迟共同的过去。
两千多个日夜,当顾昀迟的所有行踪变成秘密,成为难以取得联络的战区军官,在整个联盟的期望中摘下斐然的战果就像北部战区与这个安宁城市之间的距离一样,他们之间已经非常遥远,远到早已各自走上不会再有交点的人生。
顾昀迟扣住李述的下巴迫使他和自己对视,盯着他问:“是没有遗言,还是没话对我说。”
他的眼底有风尘仆仆的血丝与隐而未发的一场海啸,李述第一次觉得被直视是这样一件令人透不过气的事,抬高手轻轻捂住顾昀迟的眼睛,实际上他还没能从猝不及防的突然重逢中回过神,字字句句淤塞在喉咙里,堵得发不出声音。
最后他哑着嗓子问:“你还好吗。”
顾昀迟任他遮着自己的双眼,平静道:“你觉得呢,温然。”
这两个字随着顾昀迟沿腰往上抚摸的手指一同到达心脏位置,狠狠敲进去,产生一种非实质却极度有力的胀痛,温然猝然发出一点痛苦的抽气声,收回手捂在自己眼睛上,在对方眼中的海啸来临之前,汹涌的潮水率先从他的指缝中溢出了。
实在是一个承载了太多痛苦过往的名字,却不能否认其中也曾有过快乐,因为少得可怜,所以非常珍贵,无法忘怀。
他其实从未恨过这个名字。
顾昀迟看着温然那只遍布疤痕的左手,好几秒,才去将它掰开,露出omega通红的、布满泪水的眼睛,然后低下头吻他。
在亲吻中尝到眼泪的味道,咸又苦涩的,温然的衬衫被解开,顾昀迟的指腹从他胸口与小腹之间的某处摩挲过,是肺部与肋骨手术的疤痕,虽然已经很浅很浅。
温然哆嗦了一下,摸索着合上衬衫,试图依靠那点薄薄的布料掩盖住关于欺骗与分别的痕迹。顾昀迟并没有阻拦,只是说:“什么都不肯给我看,不想让我知道。”
这句话奇怪地让温然感到遗憾和难过,又流了一些泪,伸出一只手拉住顾昀迟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