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湿淋淋的衣服,有些懊恼地啧了下舌。
……青山会担心的。
早知道就该在外面弄干净,换套衣服再回来。
没等秦天运想出去最近的服装店捯饬一番,需要多少时间,面前的大门就忽然打开了。
暖色的灯光从屋内映了出来,让门口的人的身影变得朦胧那双看过来的烟灰色眼睛,却显得愈发明亮惑人。
秦天运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我就说看到车开回来了,人怎么半天都没回来,”带着些许无奈的声音响了起来,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柔和而温暖,“我就说一起去……开始我都没发现下雨了,快点进来,”陶青山顿了顿,好像能够看穿秦天运的想法一样,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别想着去换套衣服装成没淋到雨再回来。”
“……我又不傻。”
秦天运忽然就有点理解了之前游弘方的话。
如这样的景象,一天天、一年年地,在自己面前上演、重复又有哪个人,能够真的一点都不动容呢?
略微往前迈了一步,秦天运忽地俯身,将陶青山整个拥入怀中,好似要把对方糅进自己骨血当中一样收紧双臂。
而一旦意识到了,没有人会不清楚这份珍宝的无价之处。
所以,没有人会那样轻易地放手。
秦天运闭上眼睛,把脸埋进陶青山的颈窝里,贪婪地嗅着对方身上传来的味道。
被秦天运的举动弄得有点发愣,陶青山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手,回抱住怀里满是水汽的人,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良久,陶青山才叹了口气,用略显无奈和宠溺的语气开口,“还爱和妈妈撒娇,羞不羞呐?”
秦天运:?
秦天运:……
很好,心情调整过来了,气氛也没了。
微微偏过头,看着陶青山弯起的双眸,秦天运眨了眨眼睛,倏地开口:“那我全身都弄湿了,妈妈来帮我洗澡?”
陶青山愣了愣,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但随即,他就睁大了眼睛,红晕从耳根一点点地爬上了耳尖。
“可以吗?”秦天运也不起身,就那么靠在陶青山的肩上,歪着脑袋看他,抵在他腰背上的手,也略微换了位置,“反正你也睡不着……”
“……不是吗?”?
67一些无法抹除的相似
陶青山第二天还是揉着酸到不行的腰去了工作室。
……然后趴在桌子上补了小半天的觉。
迷迷糊糊之间,陶青山好像听到了不少关于自己的议论,可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却又连一定具体的内容都想不起来了,也没法确定那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中途,似乎笑醒了好几次。
而每一次睁开眼睛,他总能恰好地,对上秦天运看过来的视线。
这莫名地让陶青山感到安心。
所以他很快就闭上眼睛,重新睡了过去。
结果就是,他这一整天里,唯一正常进行的工作,就只剩下了下班之后,去苏暖白那里的音乐交流。
但或许是前一个晚上,真的几乎可以算是完全没睡的缘故,陶青山这一天按照平常时间上床,没有多少困难地就睡了过去,第二天整个人都很是神清气爽。
从那天晚上开始下的雨一直都没停,就那么下到了清明节的当天。
原本已经升到了二十度以上的温度,也在这两天里,一点点地降回了五度上下,逼得陶青山不得不重新套上了原本都已经准备收起来的羽绒服。
他向来受不了这种湿冷。
从车里下来的一瞬间,尽管有了心理准备,陶青山还是忍不住在迎面扑来的冷气里,打了个大大的哆嗦。
有着繁盛草木的乡下,在这种时候的温度,显然比城里还要低上一点。
还不等陶青山把领子拉高一点,一条围巾就从后面绕上了他的脖子。
“就知道你会觉得冷,还好带上了。”一边把手里的伞撑到了陶青山头顶,一边把另一只手里的浅灰色羊绒围巾,在陶青山的脖子上绕了两圈,秦天运看了一眼不远处放在了公墓外面的大堆菊花。
近两年市里开始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这些乡下的公墓外面,就都会有这种免费的花束稍大点的公墓会有专门的人分发,像这种偏僻的小地方,则一股脑儿地堆在了外面,任有需要的人自取。
总归也不太会有人贪小便宜,把这种东西带回家。
“……其实也没那么冷,”稍稍扯松了围巾,陶青山有点无奈,“而且雨也不大。”
“那也不行,”但某个人在这方面,总是格外固执,“你不是前一阵在才发过烧吗?”
陶青山:……
这都多久的事情了。
总觉得自己发了一次烧的事情,能直接被这个人在嘴边挂上整整半年,陶青山叹了口气,懒得反驳,伸手把太偏向自己这边的伞,朝着对方那边扶了扶,和对方一起,朝着公墓里走去。
陶青山母亲的墓落在墓地的角落里,两面都是盘虬生长的杂乱草木,和另一座相邻的坟茔中央的位置,还生着一棵小臂粗的泡桐树。以前他和父亲一起过来的时候,对方每年总会有至少一次,在手里拿上一把斧头,又或者锯子,把长得太高的树干砍断倒下的枝干随意地丢在旁边,自有需要的人会捡回家去烧柴。
父亲倒下之后,陶青山试着做过一次同样的事情,却恍然间意识到,那些看起来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实际并不那么容易。
就像他的父亲,分明从不相信那些所谓不忠的流言,却仍旧将其中的尖刺,对准了同样是受害者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