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秦天运就拧起眉,朝着游弘方的身后看了一眼:“青山呢?”
他的态度很糟糕,语气里也带着满满的不耐,若是换了以前,游弘方也只会报以同样厌烦的一声冷哼,当做对方根本不存在一样,将这个和陶青山关系亲密的人扔在一边,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可今天,游弘方却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哑着嗓子开了口:“在楼上。”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他有点不舒服。”
顿时,秦天运也没有心思去探究眼前的人的那一点异常了,伸手把人拨开就要往里走好在真正踏上那木质的地板之前,他及时地想起了某个人对于出现在上面的脚印,那接近洁癖的厌恶,停下来乖乖地换了鞋。
“都说了不能喝酒就别乱喝,就算要喝也得先吃点东西吃了也别喝度数高的,还非不听,喝出问题了吧?”一边碎碎念着,秦天运一边伸手确认着陶青山额头和颈侧的温度,眉间的褶皱越拧越深。
陶青山烧得厉害,对他的话半点都没有反应,只是弯着眸子冲他笑,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看着跟个傻乎乎的小孩子似的,让人感到好笑的同时,又忍不住想伸手去捏上一把。
“去过医院了没?”知道这种状态下,根本不可能和陶青山进行什么有效的交流,秦天运终于舍得转过头,施舍给了后面跟进来的游弘方一个眼神。
“不去……”然而,没等游弘方开口,还在傻兮兮地笑着的陶青山,就先一步进行了抢答,“昨天去过了、爸……”
带着浓浓鼻音的话语颠三倒四的,根本不具备什么实质意义,秦天运挑了下眉,没有转头,继续等着游弘方的回答。
“还没,”游弘方看着微微皱起了鼻子的陶青山,略微停顿了一下,“刚喂了药。”
而或许是他的开口,将陶青山的注意力给拉了过来,这个明显头脑并不清醒的人偏过脑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轻声笑了起来:“这好像是你第一次照顾我。”
游弘方愣了一下。
“以前有一次,我也发烧了,”陶青山的面颊烧得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陷在被子和枕头里的关系,一双烟灰色的眼睛看起来显得格外明亮,吐字清晰的模样,仿佛倏然之间就恢复了清醒,“你很不耐烦,但还是没去公司。”
但无论是游弘方还是秦天运都很清楚,在清醒的情况下,陶青山是不可能提起这些事的。
“可是我在楼上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你上来,”陶青山笑了一下,不自觉地放轻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回忆的感慨,“后来我才知道,你和季关宁他们一起,去江北那边的射击俱乐部了。”
游弘方想起来陶青山说的是哪一次了。
那是他和对方结婚的第二年,苏暖白也已经出国留学,似乎是和某个小有名气的导师,闹出了一点绯闻当然,事后被证实只是对方单方面的造谣。
只是,当时游弘方确实是信了的。
他没头没脑地开着车乱晃,也不去抽烟酗酒,只是在下雨天的时候,站在路边用自己那烂到了极点的技术,不伦不类地弾苏暖白的曲子。
陶青山没有进行任何的劝说或者阻止,这个人只是如同一个影子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与他一同被淹没在那铺天盖地的暴雨之下。
然后这个身体本来就不算特别好的人,就那样直直地在他的面前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倒映着路灯灯光的地面上。
也终止了他那自虐一般,毫无意义的宣泄行为。?
46“对你来说,和我离婚比较好吗?”
【作家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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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一些固有观念的影响,也或许是自己当时,确实正处于一种头脑混乱的失智状态,游弘方在看到陶青山倒下去的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念头居然是:“你又在玩什么花招?”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多注意一点吗?”
“想得也太美了一点吧?”
“都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的吗?!”
完全是迁怒的、发泄式的、恶毒到了极点的话语,一股脑儿地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砸进喧闹的雨声当中,也仍旧带起了令人心悸的回音。
可躺在地上的人没有对此给出任何反应。
他紧紧地闭着眼睛,一头烟灰色的短发被地面的污水沾湿,凌乱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那双薄薄的嘴唇见不到任何血色,了无生气的模样,好似一个被刻意抛弃在了泥水之中的玩偶。
也像一具冰凉的尸体。
但从那皮肤上传来的温度,分明是滚烫的,烫得甚至有如火焰在燃烧,让游弘方甚至有点不敢第二次伸手去触碰。
那大概是游弘方有史以来第一次,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生出名为慌乱的情绪。
他连那把根据苏暖白的小提琴定做的仿制品都顾不上了,抱起地上的人就往医院的方向冲,甚至忘了自己其实刚雇了私人医生这件事。
而怀里那个烧得迷迷糊糊的人,却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睛的时候,还不忘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用小得即便没有暴雨,也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问他:“有感觉……好一点了吗?”
“没关系的,”游弘方听到他说,“就算你讨厌我……我也会陪着你的。”
很久很久以后,游弘方回想的时候,觉得这或许就是自己第一次,对这个人的感情生出动容的时间。
而此刻,这个同样是因为自己,却是因截然不同的原因,发起了高烧的人,正陷在被子里,用那双看似清醒的眼睛望着他:“你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游弘方的心脏狠狠地抽疼了一下。
“我有照顾你的。”
“那天晚上,我有照顾你的”
游弘方想要这么说,可所有的声音,都仿佛卡在了嗓子眼里一样,怎么都无法往外挤出。
几乎可以说是随叫随到的私人医生来得很快,在给淋了雨的两人做了检查之后,直接给陶青山挂上了水,确认他暂时退了烧,又给开了些后续的药,顶住了一些接下来的注意事项之后才离开。
而游弘方在那之后,又在陶青山的床边坐了一会儿,才回去自己的房间,第二天也确实没有去公司。
但就在他准备去提醒陶青山吃药的时候,他接到了季关宁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