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关宁倒是对游弘方居然会在自己家里下厨这件事,感到有点惊讶,但随即他又反应过来如果陶青山愿意,哪怕只是待在边上擦盘子,他也乐意和对方一起待在厨房里。

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吃到陶青山亲手为自己做的饭菜,季关宁的动作不由地顿了一下。

虽说这其中,也有游弘方出的一部分力

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对面的陶青山的身上,季关宁的喉结动了动,胸腔里说不上来的情绪,陡然间都翻腾了起来。

察觉到季关宁的注视,陶青山抬起头,朝他浅浅地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无意识地表露出来的态度,似乎比对游弘方还要柔和亲近几分。

猛然打住了自己的念头,季关宁低下头,专心地往嘴里送东西,没敢再往陶青山那边多看一眼。

而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了陶青山身上带有游弘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人之间,那微妙而怪异的气氛。

只是,考虑到刚刚两人提及的事情,以及两人之间以往糟糕的关系,这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季关宁再怎么样,也是在为自己着想。

小小地吸了口气,游弘方强打起精神,找了些不那么要紧的话题,和季关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让餐桌上的氛围,显得不那么僵硬。

只是,在用完了晚餐之后,季关宁已经没有了留下来的借口他也并不认为,自己在这种时候留下来,会是什么好的选择。

系上安全带,季关宁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目送自己的两个人,发动车子缓缓地驶离了这栋,自己统共就没来过几次的房子。

透过后视镜中逐渐远去的景象,他能够看到陶青山在门外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进了屋。

游弘方紧跟在他的后面。

在让张笑笑不用过来之后,陶青山就没有再请新的厨师家政倒是照常会隔几天,就会过来打扫一次,只是厨房里的工作,却是全部需要由他自己来完成了。

稍微花了一点时间,弄明白了那台买回来之后,自己第一次使用的洗碗机的用法,陶青山弯着腰,一个一个地将手里的碗碟放入架子内,轻轻地关上门,小小地舒了口气。

尽管操作起来,还是感觉有点麻烦,但这东西,确实免去了大半的洗涮工作。

伸手拿过挂在一旁的抹布,放进水里浸湿,陶青山正要开始剩余的收拾工作,却不想一转身,就险些撞进游弘方的怀里。

“我来吧。”主动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陶青山之间的距离,游弘方低声开口,伸手就要去拿对方手里的抹布,却不想被对方避了过去。

陶青山没有说话,只是侧着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便收回视线,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绕过这个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径直去擦拭灶台上在翻炒的过程中,溅上的油污。

那安静的忽视,远比吵闹的嘲讽,更能刺痛游弘方的内心。

刚刚抓了个空的手,不受控制地一点点蜷起、攥紧,在掌心掐出深深的痕迹,游弘方闭了闭眼,还是上前一步,握住了陶青山的手腕,强硬地扯过了他手里的抹布。

换了以前,他大概永远都不可能想到,自己会去抢着干这种事情。

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游弘方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点。

“我来,”他说,“你刚去过医院,好好休息。”

分明是这样简单的字句,在那双看不出太多情绪的眸子的注视下,却仿若每一个音节,都针尖似的,在心脏上带出尖细的疼痛。

“好。”陶青山也不和他争,挣开手腕上的桎梏之后,就转身准备离开厨房。

丝毫没有要继续和游弘方独处的意思。

就如同之前那还算温和的态度,仅仅只是在外人面前,刻意维持的表象一般。

那种溺水似的窒息感再次传来,逼得游弘方急促地喘息了两下,连喉咙里挤出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而艰涩:“你就那么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吗?”

陶青山顿住脚步,回过身与游弘方对视。那双直直望过来的眼睛,甚至让游弘方生出了几分心慌。

“明明是你一直不回来,不是吗?”良久,游弘方才听到了那平静到淡漠的声音。

“你明明知道我那是因为”不受控制地抬高的音调,在中途生生地截住,游弘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于他而言压抑了太久情绪,已经逼近了失控的边缘。

然而,就如之前一样,眼前的人在静静地看了他一阵之后,就径自收回视线转过身又一次打算将他抛在原地。

甚至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游弘方就下意识地往前,想要抓住那个又要离自己而去的人,却忘了自己的手里,还拿着刚刚抢夺下来的东西。

在那湿淋淋的抹布,触碰到陶青山的身体之前,及时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游弘方换上了另一只手,动作却终究是慢了一步,只揪住了对方身后因转身的动作,而扬起的围巾一角。

本就只是在室内用作简单遮挡的东西,陶青山只把那条围巾,在脖子上松松地绕了一圈,被游弘方从后面这么一扯,很是轻易地就散了开来,滑过他的肩头落在地上,发出了一点擦过衣料时的轻微声响。

“对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游弘方下意识地张口想要道歉,可他的声音,却在注意到陶青山脖颈上,那殷红刺眼的痕迹上时,陡然顿住,游好半天都没重新接续。

左侧后颈的位置,甚至还能看到一个清晰到了极点的牙印,让人甚至没有办法用“蚊虫叮咬”这种自欺欺人的借口来说服自己。

“这是……什么?”游弘方听到了自己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扭曲而失真,好似来自一个全然不相识的陌生人。

他看到面前的人定定地看了自己一会儿,忽然弯起双唇,朝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而后毫无留恋地收回目光,再次迈开脚步,朝着那不远处的客厅走去。

身体里某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在这一刻终于断了。游弘方猛然上前两步,一手掐住了陶青山的肩,强迫着他转过身面对自己,从喉咙里发出的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我问你这是什么?!”

“是谁”质问的话语还没有完全出口,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就陡然间在脑海当中闪过,游弘方不由地微微睁大了双眼。

“……季关宁?”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个名字给说出口的。

“是他?”像是想要嘲笑自己这个荒谬的猜想似的,游弘方扯了下嘴角,看向陶青山的双眼当中,却充满了惶恐与慌乱,仿佛试图从这个人的脸上,找出任何能够否定自己结论的痕迹。

但陶青山的眼中,依旧是一片死水一般的平静在这种情况下,如同最大的嘲讽。

“怎么……可能?”掐着陶青山肩头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开来,被陶青山轻易地就挣了开来,“为什么?”

这句话,却不知道是在问陶青山,还是在问那个刚刚离开的人。

“或许你可以亲自打电话问他。”温和而诚恳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陶青山没有去管那落在了地上,和抹布做了伴的围巾,终于成功地离开了厨房。

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让游弘方陡地惊醒过来。他看着陶青山后颈上,那显眼到刺目的痕迹,从未有过的高涨怒火倏然间就席卷上来,让他两步就追上了前面的人,抓着他的手腕就往另一边走去,手上的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陶青山的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