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还想说点什么,就见对面的人已经拿出随身带着的签字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既然是我自己死皮赖脸地,非要加入这个项目,”将手里的笔合上盖子,重新插回胸前的口袋里,苏暖白拿起签好字的合同递了过去,“适当地降低其他方面的要求,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更何况,你给出的价码,已经是我提出的好多倍了。”这么说着,他还冲陶青山眨了眨眼睛,话里话外透露出一种“赚到了”的意味,让陶青山不由地有点失笑。

眼前的人,大概就是那种“完美到让人甚至无法讨厌起来”的类型吧?

伸手接过签好字的合同,陶青山看着纸张右下角的漂亮花体字,不由地有些感慨:“光是这个签名,拿出去应该都能卖上好几千吧?”

毕竟苏暖白是个比较纯粹的音乐人,几乎不会去参加那种与“粉丝”互动的活动,自然也就没有太多的签名流出而对方的追捧者的数量,又一直无比庞大,这种东西,理所当然的也就物以稀为贵了。

“想要的话,要不要我另外给你签一个?”苏暖白挑眉看过来。

“那我能卖出去吗?”陶青山的反应也一点不慢,略微挑高的尾音,让他带着点期待的语气听不出真假。

两个人对视一眼,忍不住一齐笑了出来。

这会儿,陶青山点的拿铁也上来了,装在了瓷白的咖啡杯里,上面的奶盖混着符合名字的樱粉,透出与当前逐渐变暖的季节相符的春意。

“我以为,你会一上来就问我想干什么呢。”看着对面的人搅开奶盖,低下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苏暖白忽然开口。

“那么你想干什么?”陶青山放下手里的瓷杯,弯起双眸看向苏暖白,很是自然地顺着对方的话问了下去。

这丝毫不见芥蒂的模样,让苏暖白搭在杯把上的手指顿了顿,无意识地在那弧形的握柄上轻轻地摩挲。

“我其实只是有点,”他看着对面的人,稍微花了一点时间,才斟酌出了合适的词,“……好奇。”

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那个游弘方,转移一直黏在他身上的、让他感到有些厌烦的视线。

“是的,”苏暖白笑了起来,“我很好奇。”?

34苏暖白

苏暖白当然是知道游弘方对自己的心思的。

他并不是那种恋爱漫画里,在感情方面迟钝得好似缺根筋的类型倒不如说,出于各方面的原因,他在这上面,敏锐得甚至有些过分。

而游弘方对此的掩饰,实在算不上好。

光是从对方身边的人,对待自己的态度,苏暖白就能猜出大概。

但这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

像游弘方这样的人太多了。

他们或是冲着他的样貌,或是冲着他的家世,或是冲着他的才能,又或者是其他他无法具体概括的什么总归都是一些能够让他们萌生出别样心思的东西。

游弘方的感情,或许要更纯粹一点,在某些层面上,更能够为他提供一些不大不小的便利,但也仅此而已了。苏暖白并不会因此而生出任何动摇。

甚至更多时候,那过于长久的、自以为克制的注视,反倒会令他生出一定程度的厌烦这种情绪,在发现对方结婚之后,依旧未曾更改对待自己、对待那位伴侣的态度时,抵达了顶点。

可苏暖白确实没有办法,对一个并未正面向自己表达好感的人,说出直白拒绝的话语。

尤其对方很多时候,确实能够在很多事情上,给予自己帮助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正直无瑕的好人。

而想来正是那份,被很好地埋藏在完美表象之下的阴暗恶意,让苏暖白在那天晚上,听到游弘方的话之后,不可遏止地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心让他明知这种时候,自己最好的做法,应该是与两人保持距离的情况下,主动解除了眼前这个,与自己实际上并没有太多交集的人。

“那么现在,”陶青山眨了眨眼睛,似乎对苏暖白的说法并不介意,“这份好奇心得到满足了吗?”

“当然,”苏暖白弯了弯眼角,“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了。”

那是独属于眼前这个人的魅力。

足以让游弘方那样近乎偏执的人,改变原本死守的看法,并有意识地对自己的脾气进行收敛。

“只是,”苏暖白顿了顿,看向陶青山的双眼之中,带着几分纯然的困惑,“我以为这对你来说,会是一件好事。”

毕竟,按照他以往所听说的,这个人对于游弘方的那份感情的顽固与执拗,远远超过了游弘方对他的。

在怀抱着这样感情苦等了多年之后,终于等到了自己渴望了许久的回应对任何人来说,都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是吗?

甚至那天在听到手机里,传来某些令人忍不住遐思的动静时,苏暖白甚至以为,那是陶青山在向自己,宣示对于游弘方的主权。

对于一个被喜欢着自己的人,伤害了那么久的人,苏暖白觉得,对方完全有资格这么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甚至觉得对方应该这么做。

可当下的事实,却似乎与他所想的截然不同。

他不止一次地接到了来自季关宁的,让他帮忙去劝解游弘方的电话,而当那个人真正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苏暖白更是险些无法将那个浑身酒气的男人,和记忆里的游弘方联系在一起。

“苏暖白,”游弘方当时这么问他,“有些事情,是不是只要做过了,就再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不是苏暖白能够给的。

陶青山的手指动了一下。

苏暖白的口中,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游弘方的名字,但他话语中所谈论的事情,却显而易见。

而对方与游弘方之间的联系,也显然也比与自己要紧密许多。

“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陶青山笑了一下,“人的感情也是一样。”

游弘方改变了,所以他的那份感情,也就跟着改变了。

“……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而已。”

陶青山抬起头,看向对面坐在日光里的苏暖白,轻声询问:“你是来劝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