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岸摇了摇头,眼中的戒备分毫未减。
他一个字也不相信:“出去。”
“你在生我的气,是吗?”郑飞鸾说,“我承认,之前确实是我不好,让你受了委屈。何岸,你相信我,今后我一定……”
“出去!”又一遍。
郑飞鸾没有办法了。
他久居高位,鲜少向人低头,这时也不得不摆低了身段:“何岸,我向你道歉,发自内心地道歉。你别这么抗拒我。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可以吗?”
“不。”
何岸坚持摇头。
Omega从来都是柔和的,浑圆的一粒蚌珠,不露棱角,不硌人。郑飞鸾已经习惯了他的顺从,乍一见面连着被拒绝三次,怎么都扭不过印象来,当场就愣住了。
想了一会儿,他自以为理解了何岸的顾虑,笑着说道:“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让你觉得不安全了,是不是?没关系,何岸,我们去外面,找一家人多热闹的小茶馆,没人能伤害你们。”
何岸咬了咬牙,依然摇头。
还能谈什么呢?
所有该谈的、该签的,不是早就在那间咖啡厅里尘埃落定了吗?
他当初也曾争取过,想求得一寸容身之地,是郑飞鸾冷硬地驳回了每一个要求,不许他出声,不许他反抗,言辞决绝,告诉他一切都不可转圜。
时过境迁,如今已是第二个冬天。他把苦都嚼碎了、咽下了,开始过他安宁的小日子了,郑飞鸾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跑来,说要和他谈一谈?
不,没什么可谈的了。
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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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兰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哼唧了两声,依恋地抓了抓何岸的衣襟。
她还小,却是两人之间珍贵的血缘纽带,不起眼的一个小动作就打破了长久而难堪的僵持。郑飞鸾心一颤,目光不由落在了她身上。
可就这微妙的一眼,让何岸想到了某种黑暗的可能性。
他面露惊恐,慌忙侧过身去,严严实实遮住了铃兰的脸,视线则紧锁在郑飞鸾身上,留意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和举动,生怕他突然做出什么来。
“你以为……”郑飞鸾错愕万分,只觉得通体一股寒意,“何岸,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是我亲生的女儿!
他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辩解,才能阻止何岸往那个恐怖的方向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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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何岸的重逢,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机场转火车,火车转出租,当落昙镇的大门为他缓缓拉开一卷如画美景,他以为自己即将迎来一场温馨的重逢
花开了,花荫下一座老石桥,桥影浮水,青荇随波,涟漪里荡起一尾孔雀鲤。这儿的一切都弥漫着舒适的色调,就像文艺片的开场画面,要讲述一个动人的好故事。
一个破镜重圆、覆水重收的故事。
住在南方小镇里的Omega迎来了意料之外的访客他爱而不得的Alpha。Alpha自恃权贵,曾经做过不少伤害Omega的事,如今诚恳悔过,心怀爱意而来,想给予Omega接纳、宠爱和补偿。Omega遂了心愿,便向栖身之处的客栈老板道别,结束了寄人篱下的漂泊生活,跟着Alpha回家去。
而那笔数额可观的房费,就是郑飞鸾代替何岸支付给戴逍的报酬,以一种体面的、不带感情色彩的方式情债两清、互不相欠。
他考虑到了每一处细节,唯独算错了何岸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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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岸,你冷静一点,别对我有那么强的敌意。”郑飞鸾又往下压了压手,“我现在很清醒,没发病,不会伤害你和铃兰,我来只是因为……”
他顿了顿:“因为我很想你。”
“想我的信息素,是吗?”何岸反问。
……
不。
除了信息素,当然还有你。
可是郑飞鸾无法否认那句话,因为他真的、真的太想念何岸的味道了。
何岸将他的沉默理解成了默认,于是嘲弄地低笑了一声:“你忘了吗?我离开前做了一场手术,是你亲自给我选的信息素,7%的契合度,再也找不出更低的了。我身上没有你喜欢的味道,你清醒也好,不清醒也好,我都帮不上忙了。”
“你有。”郑飞鸾打断了他。
怎么会没有?
极淡的一缕,就藏在另一种陌生而普通的信息素里,很微弱,离消散只差一线,但郑飞鸾闻得到。
对他来说,这就是全世界最敏感的味道。
它像浓雾里的一只白蝴蝶,时而消隐,时而现身,顽劣地捉弄着郑飞鸾,害他口干舌燥。他忍不住释放了一点Alpha信息素,它便上了钩,扑闪得频密了些,又频密了些,渐渐积蓄起力量,冲破3型信息素织成的遮天迷雾,满心喜悦地向郑飞鸾扑来。
甜蜜的芬芳无孔不入,暴雨般冲刷着郑飞鸾的肺腑。
它也等待了太久,寂寞了太久,撒娇般渴求着Alpha信息素久违的疼爱。它们在血液里融合、纠缠,疯狂亲密,俨如一对至死不渝的爱侣。
就是这种味道,铃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