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1)

“抱歉,走神了。”调整一下呼吸,莫衍微微扬着唇回过头来:“少爷,我正认真听着。”

明显敷衍的态度让尹丞很不满意,鉴于自己之前做过的事又不好发作,只装作没听见地清清嗓子:“跟我说说你的母亲。”

“……”男人脸上完美无缺的微笑刹那凝滞住,眉头蹙起,那笑容便更近似于一种质疑般的表情:“什么?”

能让他皱起眉头,说明这话题已经起效。尹丞满意地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地重复:“来我们家的时候……你已经14岁了。不会对父母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吧?破产的企业家,听说是车祸去世的……还有呢?”

嘴唇张开又合上,莫衍着实被这个问题结结实实地噎住了。欲言又止地磨蹭半天,方才语无伦次地开口:“我……我不清楚要怎样说,我的意思是,他们都已经去世多年了……”

“像我的母亲走的一样惨?”冷冷勾着唇打断他,尹丞的目光漠然得近乎陌生。

“……不。”莫衍猛地否认,表情茫然仿佛沉入了什么了不得的回忆:“他们走的……很安详。”

凝视着他的年轻男人摊开双手:“就算是因为车祸?”

那满不在乎的反问似乎刺痛了他,莫衍轻轻把眉宇间的痕迹加深:“这是个秘密,也许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他们……不是因为车祸走的……”

越说越不知自己在说什么,情绪轻易地就被带动,这件事原本应该作为陈年往事,封锁在他的心底直到入墓。可在尹丞凝视过来的目光里,他竟然发现一种同命相怜的揪心感,一时心头剧震,竟将实话脱口而出。

“……”似乎发现了这句话蕴藏的严重性,尹丞挑起眉梢,让凝住男人的眼神再深沉一点:“不是因为车祸。”

从刚刚的混乱中醒神,莫衍的目光很快恢复清明,开口补救:“我在表示对你的忠诚,少爷。”

“……”无视他话语中的冷嘲热讽,尹丞挑起唇角,让笑意尽可能地进驻眼底:“不过,说出来好受多了,是吧?”

莫衍默不作声地别开脸。

“我似乎……也觉得好受了一点儿。”伸手把他的下巴扭过来,尹丞的笑意渐渐从脸上消失:“所以,你继续说下去。”

诚如尹丞所说,这个秘密压在他心底已经很多很多年,再怎么刻意忽略,每每想起还是会痛得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做人,小心翼翼地做事,生怕一不小心它就会蹦出来,放出所有的愧疚直到溺毙他本身……

可是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似乎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恍如梦中,但是轻而易举。

“他们也不是什么破产的企业家。而是小学教师。”说到这里,男人眉清目秀的五官漾起不甚分明的一丝怀念感来:“我的父亲是教美术的,他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而我的母亲……虽然教数学,却对唱歌很拿手。”

尹丞一言不发地沉静看着他。

仿佛一发不可收拾,他整个人都沉入那种昏黄的回忆中,唇角不自觉地弯着,眼里也缅怀着曾经的幸福:“我们家有一个习惯,每年暑假时都会有次公车旅行。这是普通人家的娱乐方式,但是我和莫柠都很开心……”

说着普通人家四个字的男人,表情竟不再空洞,如同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带上鲜活的向往。那垂目思索的样子带着磨砺后才会有的沉着,不知为什么就让尹丞心底漏跳了一拍,竟觉得台灯微光下,那清寡如水的眉目很是迷人。

“……那个时候我母亲还说要在车上开个人演唱会。结果带着一车的人扯着嗓子唱起莫斯科民歌来……”无奈地摇头笑起来,莫衍伸手撑住疲惫的额头:“父亲竟也跟着一块儿在唱……你知道,他虽然画画很拿手,却是真正的破锣嗓子,那歌声简直是……”

手指一点点从脸上滑落,男人无奈的笑容里有显而易见的苍凉:“简直是一场噩梦。”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笑不下去地撑住膝盖,就那样呆呆盯住昂贵的香楠木地板,比以往的样子更加空洞。

那简直是一场噩梦。

父亲染上绝症,而后在病房里发现牵着他的手微笑死去的母亲……这一切纵使他想也说不出口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恨父母的,就这样抛下了他和莫柠。但他也了解母亲的性格,那样极端激烈,迟早,这都会是她的选择。

“您……觉得好受多了吗?”努力做出笑容回过头,莫衍静静向若有所思的男人看过去:“比您悲惨的人不止我一个。”

“……”尹丞英俊到秀丽的眸子深沉地牢牢锁住他,那种着迷而投入的表情不像在听故事,更像在欣赏他的模样……渐渐就让他有种诡异的危机感,和两年前一般的不祥。

可是那时候尹丞毕竟是喝醉了的。今天两人都清醒万分。

还没安慰自己是多心,对方带着香水味道的指尖便又一次伸了过来,准确无误,攫过他的下颌。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低的磁性嗓音荡漾在房间里,瞬时让空气里充斥了绮丽的粘腻。

仿佛很享受肌肤相贴的熟悉触感,修长的手指顺着他的颈项一路滑到耳后,停留在滑腻的耳垂间,力道不大地捻弄。那动作真是挑 逗得怕人,莫衍一惊便握住尹丞的手腕:“你……”

随后他就感到下巴上一阵剧痛,拨着他耳垂的手指再度回归其上,恶狠狠地捏过他来,用柔软的嘴唇堵住他惊骇的下半句话。

舌尖大力地从牙关抵进去,渴求了很久一般,勾缠住莫衍避无可避的同等部分,火热地吮 吸。激烈的深吻让他浑身一颤,手肘下意识地猛力抗拒,一把推开男人。

“少爷,你在干什么?!”

“给我。”没什么耐性地说出这两个字,尹丞粗鲁地拽过男人纤细但并不无力的胳臂,让他毫无防备地扑倒在自己身上:“我刚刚也说过,我需要安慰。”

“什……”完全被这说不通的逻辑搞得没了方向,莫衍情不自禁阵脚大乱:“可是您没有喝酒,也没有把我当成别人……”

“我要的是你。”用力收紧附在男人窄细腰间的双臂,尹丞眯起冰凉的眼,对准那两片颤动不已的嘴唇,结结实实地再一次吻下去。

他真是傻透了才会相信尹丞真有那个心要他安慰。什么同命相怜,如果这个男人有听清自己刚才说的任何一句话,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想到这样不可理喻的事情。

“你……”侧开头避开几乎让他窒息的亲吻,莫衍气喘吁吁且不可置信地怒视过去,连敬语都不说了:“我告诉你,这不可能。做不到的……我不喜欢男人。”

“你以为我就喜欢吗?没有那个人,我怎么会对男人动心。”把他掀翻在床上,然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尹丞冰冷的脸色不像在开玩笑。顿了一顿,方才微微柔和下来:“别装了,你也很需要安慰不是吗?”

只这一句话就几乎让莫衍崩溃。他需要的安慰,从来不会是用如此原始而本能的方式表达。

反抗并没起到多少作用,和两年前一样,他们的力量相差依然悬殊。隐忍的拒绝中,他终究忍无可忍地一拳击中男人漂亮的侧脸,毫无疑问,那上面迅速地泛起微肿的红。

“……”仿佛某一道闸门立刻被这一拳打开了,尹丞带着危险的冷漠慢慢抚上自己的脸颊,觉得很奇异一般,细细地碰着伤口。

八年来,他甚至没对尹丞说过一个不字。更何况胆大包天地去打他。刚意识到大事不好,一个清脆的巴掌便毫不留情地扇过他左脸,力道之大,耳边都嗡鸣作响。

算不得惩罚,只是还他那一拳。拳头比巴掌要有力得多,尹丞的身份也比他高贵……相比之下,他还算赢了不少。

呼吸不稳地坐起身,莫衍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光,只能戒备地看着上方的人,却没办法从他的胯 下逃出来。

好在尹丞也没有再次强迫地按倒他,再怎么高昂的情 欲火焰,被一个拳头隔阻个十多秒钟也该冷却了。男人低下视线,冷然地看了他一会,自他身上下来,伸手理好凌乱的衣襟。

“滚出去。”看也不看他一眼,尹丞扯下颈间领带,一把甩到沙发上。

莫衍正求之不得听到这句话,拎起一边被粗暴扒下来的外套,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