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雁君也笑,像凌闲云这样志不在朝堂的人自然不会明白一个对权力有着近乎疯狂的执着的人的想法。八年的情分,尽管裴清还是对他下了毒手,可桃雁君也没有想把事情做绝,只怪裴清的野心实在太大,却又好高骛远,连晋国都没能掌控,便妄想着天下,所以才会落入了桃雁君早已经安排好的圈套,只是……柳芫卿竟没入套,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难道柳芫卿到了锦州后没跟裴清会合?
裴清没有被关进大牢,楚王叔将他软禁在一处别院里,在凌闲云的安排下,桃雁君跟他单独见了一面。
「你……」
裴清憔悴多了,眉目间多了一抹烦燥,见到桃雁君的时候,先是一惊,然后是困惑,到看见桃雁君优雅地弯下腰,摘一片菊瓣缓缓放入口中,然后冲他微微一笑,他恍然了,所有的事情在脑中一晃而过,才明白原来自己落入了桃雁君的圈套,难怪他计划如此周密,却仍然被轻易抓住。
「桃雁君!」语气里,有惊,有怒,有恨。
桃雁君又是一笑,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身后,传来裴清砸东西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裴清反复地问着。
桃雁君头也没回,为什么?只因为,你不曾用真心待过我,我还以的自然是假意。你害我一分,我还以的自然是十分。
大门外,凌闲云不安地探头探脑,想进去,又怕桃雁君生气,这模样,只把守门的官兵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纷纷猜测楚国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才把这位向来冷静自若的上卿大夫急得跟猴儿上树似的。
桃雁君终于出来了,轻笑着牵起了凌闲云的手。
「我们回家。」
凌闲云顿时脸上笑开了花。
「嗯,我们回家。」
「到了家,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猜猜看。」
「嗯……雁君给个提示,没头没脑地猜不着。」
「真笨……」
「……」
回到凌府。
「喏……这个你拿去。」
「是什么……楚朝政事改革一百零八条建议?」
「你看看,若是能行得通,你这上卿大夫就可以卸职了。」
「啊,雁君,原来这些日子你关在书房里就是弄这个……」
看来,距离凌闲云所梦想的闲云野鹤的日子,应是不远了。
数月之后,春暖花又开,桃源里的桃花,又开满了枝头,灿烂得如同桃雁君脸上的笑容,仍是那座山谷,仍是那栋茅屋,只是身边的人,换了一个,于是桃雁君再也不尝那苦涩的桃花,却在茅屋后,挖了一个池塘,种了一池莲,只等夏日来临,再吃一季清香盈口的莲花糕。
全文完
番外
三月里,桃源谷里的桃花,漫山遍野地开了,红彤彤一片,宛如天边的云霞,一转眼,桃雁君与凌闲云隐居在桃源谷已有一年。
仍旧是那张竹椅,仍旧是那株桃树,桃雁君躺在竹椅上,双目微阖,于树下小憩,树上两只雀鸟相依相偎,你给我梳梳羽毛,我给你梳梳羽毛,一副恩爱无比的样子。一片桃源,晃晃悠悠地飘落在桃雁君的额心上。
「雁君……雁君……我回来了……」
午后的宁静被凌闲云的呼唤声打破,也将桃雁君从睡梦中惊醒,带着几分惺忪,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凌闲云急匆匆地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长长的一队板车,车上装的除了米、蔬菜、酒肉之类的东西,还有各种各样的家俱、厨具、耕具,凡是生活用具,应有尽有,而押车的人全都是凌府原来的下人,紧跟在凌闲云身后的,就是温总管,再往后一点,燕大夫正大模大样的坐在其中一辆板车上。
桃雁君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凌闲云已经张开双臂抱了过来,脸在桃雁君的肩头蹭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雁君,我好想你。」
桃雁君的嘴角再次微微抽动,将这只八爪鱼推开了点,道:「你走了还不足半月,怎么就回来了?」可怜他刚得半月清静,又报销了。
凌闲云抱不到桃雁君,脸上顿时显得委屈来。
「雁君,我想你啊,所以事情一办完就立刻回来了。你……你不想我吗?」
虽然是辞官不做,可到底也是一朝重臣,不是把官服一脱就可以完全不理楚国朝政,何况当今太后还是他的亲姐,一年之间,回楚都都倒有两、三回,这不,半个月前,楚国太后一纸诏令来了,凌闲云他再是不想离开桃雁君,也还是要乖乖地回楚都去,走时依依不舍,到了楚都才知道什么事情也没有,就是姐姐想弟弟了,要看他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
凌闲云哭笑不得的在楚王宫住了两天,就再也受不住相思之苦,非要回桃源谷去。楚太后对拐走亲弟的人没半分好感,见都不见,又听说桃雁君眼睛不好,不但不能照顾弟弟,生活起居怕还要弟弟照顾才是。她心疼弟弟没人照顾,怎么也不同意放凌闲云出宫。
凌闲云辩称有秋儿、冬儿两丫鬟在,日常生活无忧,可楚太后不理他,说只有两个小丫头,怎么可能照顾得了两个男人,凌闲云不得已,只好装病,一天到晚念吐着桃雁君的名字。楚太后哪会被他这种小技俩骗到,只是实在拿凌闲云没奈何,只得发话了,要回去可以,原来凌府的下人都要跟去,否则她就把桃雁君召到宫里来。
让桃雁君进宫,凌闲云连想都不敢想,只好接受了楚太后的条件。把凌府一干人全带了回来,燕大夫则是自告奋勇,说什么凌大人身有旧疾,若是突然发作,怕无人能救治,反正死说活说地跟来了。
桃雁君看到人多,想到往后日子更没得个清静,一时心烦,哪里管得凌闲云神情言语中的委屈失望,直接道:「不想,一点也不想。」这傻瓜,难道还要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互吐相思不成,没见着那些人一边从板车上卸物,一边正偷眼看着他们吗?
凌闲云顿时垮下了脸,要说什么,却突然晃了晃身体,瘫在了桃雁君的身上。
「闲云?」桃雁君一惊,赶紧伸手在凌闲云额头上一摸,热得烫手,连忙喊道:「燕大夫,快来瞧瞧,他怎么病了?」
「病了?」正在搬自己随车带来的药草罐子的燕大夫吃了一惊,赶紧过来,温总管也跟着跟过来。
「没事,雁君,我很好……」凌闲云勉强站直身体,对桃雁君露出讨好的笑容,却被桃雁君一眼瞪了回去,把他按在桃树下的躺椅上。
燕大夫出手把脉,温总管在一边疑惑道:「怎么突然病了,这一路上都好好的……」
「凌大人,你什么时候感觉到不舒服的?」燕大夫把完脉,沉着脸问。
「没有啊……」凌闲云一看桃雁君脸上已经开始阴云密布,连忙嗫嗫改口道:「前日,好象吹了点风,我想这一年来身体好了很多,没犯过病,就没在意……」
话没说完,三道责怒的目光已经压得他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