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月亮当时慌了一下,把页面关了摇摇头,周崇礼也没问下去,只是提醒她别玩太久注意眼睛,她乖乖点头放下了平板,就在这个瞬间,她看着周崇礼想,如果时间的轨道拨弄到正确的位置,她会和姐姐一起长大,可能也会和他共享年幼和年少时光,那些痛苦难捱的伤痕不会留在她身上,不必挣扎,不必疯狂。

周崇礼恐怕有时也能意识到这点,所以昨日伤痕更深,他全都笑纳。

这有时无关爱与被爱,是痛心于,那些他人唾手可得的平凡琐碎,戚月亮丧失了整整十四年。

0083 第八十二章 恶化

贺松的说法略有夸张,实际上周氏从上到下有完整的一套运行系统,周崇礼看人极准,工作上和决策上从未出过差错,加上周家其他人帮忙,这些日子倒真没出什么事。

唯一值得提一下的是,戚家倒了。

大厦已倾,只须臾,偌大的戚家就宣告破产。

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戚宗明并不算破产到一条裤衩子都不剩,但以后纸醉金迷,挥金如土的日子是不可能了,地位权势也不复存在,听说他狼狈离开龙城,去海城的时候,还痛骂周崇礼,要他把女儿还给他。

至于是哪个女儿,就不得而知了,总之,戚今寒带着戚月亮已经和戚宗明断绝关系,独立了户籍。

其中曲折自不必赘述,戚今寒离开时什么也没带,只把母亲林芳洲的相册带走了,那是她最后的遗物。

戚今寒从海城回来那天没有马上去西公馆,春末初夏以来,龙城的气温逐渐回升,微风和煦,她开着车行驶在羊肠小道上,几分钟后,她停下车,抱着一束法国铃兰走下来,独自一人迈上台阶,停在一个墓碑前。

林芳洲的墓地在龙城以南,遥遥望海,她把母亲喜欢的花束放在墓边,蹲下身来。

“妈妈。”

她说:“戚家完了。”

墓碑上的照片是林芳洲年轻时的照片,听她说是二十岁时候拍的,那女孩眉眼带笑,艳丽无双,那年她和戚宗明还在热恋期。

戚今寒目光细致认真的看着母亲的脸,从前她在这bzm块冰冷的墓碑前撕心裂肺的哭过痛过,后来也平静的习以为常的说着不痛不痒的话,山坡上有风,戚今寒感觉到眼睛发酸,好半天,她低声说:“还有,周崇礼说,月亮醒了。”

戚今寒的手抵在墓碑上,她视线下移,有些涣散,喃喃:“十几年,你知道戚家从未找过她,也不拆穿他对你的谎言,因为你也从心里也认为月亮已经死了吗?妈妈,你对她好残忍。”

风太大,戚今寒的眼泪砸了下来,她说:“你不知道月亮是个多好的孩子,她很乖,很勇敢,很坚强,她受了很多苦,妈妈,她受了好多好多苦,但是她都抗过来了。”

她想到戚宗明最后狰狞扭曲的面孔,想到林芳洲去世前抓着她的手反复要她找到戚月亮,要周崇礼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她泣不成声,还是忍不住问道:“妈妈,你在那个时候说那些话,到底是对我说还是对周崇礼说,你帮着戚宗明利用月亮要我抓住他,抓住周太太的位置,你是真的觉得月亮死了吗?”

连临死前都没说出真相,难怪药不能医,郁郁而终。

一个母亲失去了一个孩子,就自然更要为另外一个孩子考虑,戚宗明残酷的说利益最大化,活着的人才重要,他指着她鼻子骂,你凭什么我说是帮凶,你不是也享受到了你妹妹带来的利益吗,戚今寒,你人生所有锦绣风光之下,有一半都他妈是戚月亮的骨血和眼泪。

人性赤裸裸,心脏血淋淋,她犹如被当头一棒,只觉浑身发抖。

戚今寒擦干眼泪,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那份相册,很薄,大部分是戚今寒和林芳洲,戚月亮的照片只定格在四岁,她用打火机点燃,把相册扔在墓碑前。

“如果我想你了,就会来看你。”

她说:“但是我不会带月亮来见你的,妈妈,如果你还当她是你的孩子,就在那边保佑月亮身体康健,一切如意吧。”

火苗腾升,周边温度升高,橘色烈焰刺痛人眼,微风卷起灰烬,灰色的薄烟慢慢消散在空中。

周崇礼点了根烟,漠然看着地上暗色的一团灰。

烟燃了小半根,他咬着烟蒂,衬衣袖口卷到肘部,提起旁边的水桶,哗啦哗啦,冷与热之间迸发出灰黑烟雾,将最后的痕迹也冲进了下水道。

叶盛对于老板在烧什么东西一点打探的意思也没有,他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才小心侧身垂目,伸手想接过水桶。

没想到周崇礼在他身边站定了,也没想把水桶给他的意思。

叶盛嗅到烟叶的气味,瞥见周崇礼另一只手夹着的烟还没燃完。

“阿盛。”

他突然听见周崇礼问:“你有过多少女人?”

叶盛后颈汗毛倒立,肌肉紧绷又松懈下来,周崇礼在私下偶尔也会这样喊他,只是他最近状态不对,使人各方面都警铃大震,他斟酌几秒钟,谨慎开口:“呃……几个吧。”

周崇礼睨了他一眼。

叶盛放松了点,笑了两声:“床上的就不记得了,正儿八经处过对象的,也就四五个吧。”

叶盛这两年没交女朋友,但还有固定炮友,他乱搞男女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周崇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严厉警告过他,如果搞出人命官司,就把他几把剁了喂狗,直听得叶盛身下发凉,只觉周崇礼同为男性,是真他娘的狠。

“哄过女人吗?”

叶盛以为自己幻听了,飞快瞄了一眼周崇礼,后者表情寡淡,无框眼镜斯文,一派矜贵沉稳,不像开玩笑。

他早就注意到周老板脖子上的齿痕印子了,结了痂,有点明显,迟疑道:“您和月亮小姐……”

叶盛听说戚月亮醒来的时候也松了口气,这才几天啊,怎么就闹矛盾了?

不同于贺松是周崇礼的特助,叶盛大部分是隐藏在灰色地带,不经常跟在周崇礼身边,他听说过戚月亮很多次,按照贺松的描述感觉像个娇美易碎的玻璃娃娃,爱哭胆小又黏人,和她姐简直天差地别。

第一次真正见到本尊的时候,心情极差,只想赶快把老板这块心头肉救下来保护下来,车门打开人出来的时候,叶盛惊了一下,漂亮柔弱不假,被打了没哭也没闹,那眼神倔而冷,倒让叶盛有些愕然。

“不然您送点礼物,说点好话?”

叶盛笑笑:“都说女人会撒娇男人魂会飘,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您把她想要的礼物摆出来,说点肉麻的,要不然睡……呃,反正我一般都是用简单粗暴的 ? ”

不是才十八九岁吗,周崇礼不是信手拈来。

周崇礼本人不可置否,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把水桶递给叶盛,掏出手机,是贺松,他说戚月亮的心理医生边荷已经接到西公馆了。

烟快燃尽了,周崇礼把烟掐灭,问。

“哈尔斯那边怎么样了?”

“在装模作样的考虑呢,不过,再没比您出价更高的了,听说席家也准备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