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礼抬眼看他,很难得轻轻笑了一下。

“不用了,师兄。”

男人拨动着棋盒里的棋子,道:“接下来,该轮到许庶了。”

宋龙图一动,很快明白,周崇礼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法院判定苏丽强制医疗,送去精神病医院,这其中少不了公安机关的一环,有常颂青的鉴定书打底,每个流程也都挑不出错,都是按正常法律规章办事,至于送到精神病医院之后该怎么样,会怎么样,那就是另外操作的事情了。

宋龙图坐久了,感觉后背都是僵硬的,他最后临走时想起来什么,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那个蓝色的卡通水杯:“这个水杯,还给你。”

他顿了顿:“方便问一句,你为什么要我带这个水杯上庭吗?”

周崇礼看了一眼那个水杯,似乎心情颇佳,道:“这个水杯,对面那个女人的儿子也有一个。”

宋龙图表情一变,周崇礼瞥见他表情,似乎觉得有趣,勾唇道:“放心,师兄,我没做什么事来,只是想提醒一下她。”

“提醒她什么?”

闷响一声,他盖上棋盒。

“有些话不该说别说,有的事要学会……”

“闭嘴。”

“……等等!我不想坐牢!我要见我儿子!我要见月亮!月亮不会这样对我的,你们敢这样对我!那天晚上明明是月亮”

电视机里女人的声音声嘶力竭,从珊耳边只觉嗡嗡作响,仿佛狠狠被砸了一道闷棍,她猛地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吓了旁人一大跳。

她死死盯着电视屏幕,恰好,苏丽的视线突然落到某个地方,喉咙像是一下子被卡住,讷讷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她抖着身子,脸变得惊惧扭曲,就这样推搡着被法警带走了。

“……珊珊,珊珊,你怎么了?”

从珊回过神来,她看着母亲的脸,瞳孔片刻涣散,仿佛看见那年雨夜,月亮一身湿透站在她面前。

从珊情不自禁流出眼泪来。

三天后,从珊跑到派出所,她说:“我来自首,我杀了个人,他叫李鸣生。”

0075 第七十四章 她杀

冗长的雨季。

月亮抬起眼睛,她仰着头,看见屋檐湿漉漉的,落下滴滴答答的雨水,透着清早的寒凉,脚背莫名其妙有些瘙痒,随风吹来的雨丝溅到了眼睑,月亮的眼皮抖动了一下,低下头去,看见有个蚂蚁飞快爬过脚背。

她定定都盯着看了很久,直到那只大蚂蚁爬进泥巴里,再次抬起头,看见矮小的院落外,层层叠叠的远山,像是一层又一层的牢笼。

李鸣生昨夜把她卖了出去,她的处女之夜卖到了极其咋舌的价格,他兴奋的把手机拿到她的面前,要她数上面有多少个零。

月亮浑身都是冷的,大脑连恐惧这种情绪都麻痹,她在第几年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能完全解离任何一种害怕畏惧的情绪,人就是有这种吓人的能力,李蓉蓉告诉过她,最可悲的不是失败,而且长久的麻痹。

而她会迎来什么命运呢?

月亮脑中已经闪现过很多张脸,那些她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女人们的脸,最后变成苏丽狰狞的面目,她刚刚恶狠狠的打了月亮一巴掌。

苏丽到底在恐惧什么呢?她在这时候想。

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迎来已知又未知的悲惨命运,她会和其他女人一样被玩死,尸体由李鸣生草草处理,被送的更远一些的,也再也没有回来过,月亮其实不怕,她只是觉得,李鸣生如果一开始这样做就好了。

月亮已经开始疲惫,她被折磨的太久了。

她就这样如行尸走肉般站在屋檐下,看见面包车在院子停下来,李鸣生的走狗推搡着几个女人走了出来,这些女人都是刚拐来不久,肉体丰腴年轻,被调教的双目失神,月亮张了张嘴,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鸣生做了笔大生意,月亮是主菜,陪衬的前菜也不能少。

她们会先被送到脱羊镇上,再送到客户手上,李鸣生这次显然是大胃口,月亮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等她也被送走,老房子里就只剩下五六个女人了。

剩下的那些女人,也都是疯的疯bzm,老的老,大部分都是有残缺的,在这里被折磨了许多年。

“脚怎么了?”

李鸣生走过来,蹲下身去摸她的脚背。

月亮一惊,脚已经被李鸣生抓了起来,她才发现自己脚背上不知道怎么回事红肿了起来,有些刺痛。

“被什么虫子咬了?”李鸣生说:“啧,山里虫子真他妈多。”

月亮感觉后脖颈冒出一种微妙的凉意,她沉默的看着李鸣生,他站起来,混浊的三白眼盯着她看,然后伸出手把她的助听器扯了下来,扔进了泥巴里。

他脸上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笑容,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要这种垃圾做什么,李鸣生走之前,像训狗一样摸了摸她的脑袋。

所有可以听见的声音,譬如淅淅沥沥的雨声、走路的声音、说话的声音、微妙的风声都被毫不留情的掐断,月亮的世界再度恢复了安静,她站在原地看着李鸣生上了那辆面包车。

从珊疯疯癫癫的,被绑着让人操了大半天,喉咙里呜呜咽咽大概说着什么疯话,身上全是不堪入目的伤,宛如破布一样被抛弃在旁边,月亮端来一盆水,给她清洗男人流下来的体液。

从珊的身体抽动着,大笑着拍着墙壁,不知道怎么回事,金菲突然冲上来,一脚踹翻了水盆,月亮也从背后被狠狠推搡一把,她始料未及,半个身子都磕在地上,月亮连滚带爬,沾了一身水和泥土,疼得龇牙咧嘴。

她缩在边上,捂着眼睛看见老房子的那些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争吵打了起来,她们互相抓着对方的头发,狰狞挥动着四肢,这种争执和吵闹并不罕见,因为她们彼此都是一样的,所以是发泄情绪最好的对象,月亮轻轻吸了口气,看见苏丽很快冲进来,手里甩着木棍像主持正义的使者一样大声说着什么。

李鸣生这次会出去一天一夜,明天下午才会回来,他只留下来两个打手,都是跟随他很久的人,马上也跟着跑进来。

月亮闭了闭眼,突然从心里升起一种烦躁,她踉跄着跑出了门,大口大口喘着气。

山里的雨已经停了,只剩下泥泞和潮湿,身上的外套穿旧了也不怎么保暖,月亮总感觉有种黏腻的凉意一直趴在她的肉体上,又冷又沉重,怎么也暖和不起来,她忍不住往自己后面看,什么都没有,她又回过头来,看向触不可及的远山。

既然人早晚都要死,那为什么现在不去死。

她突如其来冒出这个念头。

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来,她好像只有这一次有这样清晰的念头,是因为李鸣生在她面前展示过太多次死亡的发生,让她大脑麻痹了这个选择吗,月亮并不清楚,李鸣生大概已经把她训练的很好了,让她连面对死亡都是无比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