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转,她沉吟片刻又说:“这家啊,指望不上你爸,他要是说了什么,你们别搭理他就是。”
丁仲言脸色僵硬了一瞬,半低下头敛住神色,沉默不语。
“母子”俩对坐又聊了片刻,惠莲注意到站在门口,迟迟没走的老魏,终于反应过来:“你还没吃饭呢吧,你们爷儿俩快去你妈那儿好好聚聚吧。”
“明儿晚上大伙都在,咱们再一起吃饭,府里的五太太进来好几个月了,你还没见过呢,明儿得打个照面。” ? 惠莲提到谢菱君,满脸惋惜,叹了一声:“唉,也是个可怜孩子。”
丁仲言依旧垂着眼,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若是滢珠在这儿,她一准儿能猜到,惠莲只以为他累得没精神,连忙说:“这个老魏,今儿可是高兴了,这吓我一大跳,行了快带老二去吧,滢珠估计得着信,也等着急了!赶紧陪你妈好好待会儿啊。”
老魏满脸歉意地半倾着身,脸上的笑尴尬的挂着,褶子都显的刻意不少,舔着唇说不出话来,他还没这么毛手毛脚过,这么大岁数,多少觉得有点没脸。
丁仲言站起身,应了一声便与老魏再次离开,前后不过几分钟。
滢珠并没有大太太所说的那般着急,她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他们要回来的时候,温柔有序地安排小丫头把晚饭摆上来。
这一桌菜,一大半都是丁仲言爱吃的,滢珠面上不显激动,心里却跳跳得欢。
小丫头暗扫了一眼这个娴静淡雅的美妇人,真淡定…也难怪底下人都说,二太太这么温柔一个人,生出的孩子倒是最让人害怕的。
遇见其他几位少爷,她们还能打个招呼,唯独二少爷,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小时候二少爷就好捉弄人,这大了还成了人人闻之丧胆的承平军司令。
上完最后一道菜,胡乱猜想的丫鬟往外走,差点和进屋的丁仲言撞上,雄伟的身影罩在她头顶,餐盘一下子脱了手。
丁仲言眼尾一瞥,小丫鬟头垂得更低,战战兢兢,生怕被拉出去枪毙,她可是听说过二少爷在外事迹的,人都说他杀人不眨眼啊!
滢珠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自己面无表情的儿子,一脸无奈,淡淡说了声:“没事,你下去吧,下次小心一点。”
小丫鬟如获大赦松了口气,捡起餐盘,微微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躲避着从丁仲言身旁的缝隙,跐溜逃了出去。
滢珠一言难尽看着名声如此不佳的儿子,叹了口气:“你啊你,什么德行,快来吃饭吧。”
丁仲言无所谓勾了勾嘴角,坐到滢珠身侧,直接拿起筷子先说:“舅舅刚才有事被叫走了,让我和您先吃。”
滢珠点点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往丁仲言碗里布了几筷子,饭没吃几口,反倒一直瞅着他,母亲的目光游走的很慢,每一次移动都像刻刀一样有力,想把他这一次的样子刻进心里。
青年男人的侧脸轮廓线条加深,比上次走时瘦了不少。
上次丁仲言离开时,他和滢珠提过自己有个想娶的人,不久就让她见着,滢珠自然高兴,可这事没个谱呢,谢菱君就进了府,转眼他的信就来了。
信里都是对丁老爷子的不满和愤恨,滢珠这才知道其中的阴差阳错与夺子所爱,她唏嘘没法,事已至此,只能按下不表,每次见到谢菱君都有说不清的感觉。
滢珠眼底心疼又复杂,她没本事,做妾的日子都不好过,丁府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哪个大宅门关上门不是斗的腥风血雨,比早前宫里还吓人。
“明儿晚上吃饭…大太太都和你说了?” ? 都说了什么,母子连心不必点明,她慑努着问他。
丁仲言嘴没停,嗯了一声,滢珠不错过他每一个神情,却猜不出情绪。
她顿了顿,思索半天还是开了口:“不管怎么着,已经这样了,咱们家还是好的,妻妾关系不错,没那么些明争暗斗,我们三个又不争儿子傍身。她还小,老爷子…也不重视,日子虽不好熬,但总比…”几个字在嘴边转了一个,才吐出来:“…糟蹋了强。”
丁仲言还是不言语,滢珠又说:“人家大好青春,大好前程落到这步,够不容易了,别让她活不下去。”
滢珠的话他明白,她怕自己冲动行事,会害死谢菱君,他也知道,如果真出了事,谢菱君在深宅大院里的下场,只有后院那口老井。
可…凭什么呢?自己先遇到她的,如果不是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谢菱君已经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了,哪像现在这样,见也不能见,还可能要和别人争!
丁仲言咽下最后一口,嗤笑一声,抬起毫无波澜的眼皮:“如果我连一个人都护不了,我这司令和几十万军都可以拱手让人了!”
短短的一句话,滢珠听后心惊肉跳,她在丁仲言的眸光中察觉到势在必得:“仲言,你…”丁仲言扭头直视她眼里,平静看她:“妈,你踏实的,老头子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招人烦的,就是他这几个好兄弟…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滢珠手心冒汗,筷子顺着滑到桌上,敲击盘边,哐啷一声,丁仲言离开许久,滢珠的心都没平静下来。
再说这边,丁仲言绕到另一个方向,离他的院子越来越远,走到一处院门前,门敞开着,院里无人。
他只停驻两秒,直接跨进门槛,跟着她的小丫鬟竟没第一时间出来?丁仲言还有些纳闷,正想着,主屋门开了,他抬眼望去,那人披着月色,走出来。
0038 第三十六章 兄弟俩深夜相遇,家宴上见梦中人
洗澡时谢菱君累得抬不起眼皮,小腹肌肉还一抽一抽的,疼得直发酸,要不是身后有丁伯嘉搂着,她会溺在浴桶里,也说不定。
等丁伯嘉再把她抱回去,床已经被灯儿收拾干净,谢菱君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睁着睡颜咕哝着催他走:“你快回去吃饭吧,走的时候别让人瞅见。”
丁伯嘉扽平被角,失笑睨她一眼:“真是小白眼狼,用完了就撇得远远的?”
床上人的意识挣扎几秒,疲惫难挡,听觉还算灵敏,但是语言中枢已进入歇菜状态,哼哼唧唧回了他几句,丁伯嘉也没听明白。
反正看她皱着个眉头,也知道,小东西心里别提有多烦他了,可丁伯嘉要是个识趣的人,也干不出把她弄成这副样子的地步。
果不其然,他掀起被子跟着躺了进去,谢菱君感觉到一个巨大的热源滚过来,烦躁着往后挪出些空隙,还不够一掌的距离就又让人收进怀中。
绵软悠长的鼻息呼在男人的锁骨上窝,怀里的身子不同于以往的软,他还没抱着她睡过觉,是个新奇的体验,仅凭这,他就超越了老三、老四。
待谢菱君睡熟,她乖巧的样子让他心猿意马,原本想在这张床上也小憩一会儿的,可一闭上眼,那前在这儿发生的一切,跟戏似的一场一场的串,身下蛰伏的巨物又有了崛起的意动,丁伯嘉凭意念压下它,把玩着她细长的手指,转移注意力。
过了许久,借着月光回头看了眼桌上的钟表,赫然显示已经过了9点半,丁伯嘉轻轻抽出压在她脖子下的手臂,给她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谢菱君蹭了蹭枕头没有醒,他俯身吻了下她的额头,看了半晌,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嗯…不久了,不久他就可以在这里留宿了、吧…
轻轻打开房门,迈出,回身拉上,一连串动作从容且熟练,男人一身月白,还是白日里的长袍,原来他都没来得及换衣啊。
丁伯嘉扭过身,刚走下一个台阶,蓦一抬眼,脚悬在半空,月亮正挂当空,院子里一览无余,无一暗处,即便正中站着的人一袭暗色衬衣长裤,也像发着光一样显眼。
两人遥遥对视,试图隔空参透彼此,下午还是一起喝茶的亲兄弟,夜晚就似是生了嫌隙。
丁仲言眯了眯眼,脚跟稳扎在原地,神色淡漠盯着他,他也曾在三更半夜从这间屋子里出来过好几次,当然一下就猜透丁伯嘉干了什么。
只是、到哪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