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烟取下来，把燃着火光的烟头对着手腕处掐灭了烟。

很细微的疼痛感传到神经处，钟白川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袖口被烧出一个小洞，他失神地盯着那个小洞许久，直至口袋里的手机轻微地震动起来。

是何临的消息。

他的母亲如今现在被转到市内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他很拘谨地对钟白川表示道谢，又非常隐晦地询问钟白川是否知晓林树的近况。

钟白川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则消息。

他知道何临为什么这么问，因为何临给林树发来的消息，林树一直没有回复。

毕竟beta已经被他关了起来，根本拿不到任何通讯工具。

钟白川想起那个破破烂烂的过时手机。那是贺文辰给林树的，明明屏幕已经摔碎了，林树也把它带回来很细心地保存好。钟白川给它换了屏幕，看了手机后他才发现，beta还很谨慎地删掉了所有和何临有关的聊天记录，这让钟白川觉得更加可笑，这有什么见不得人吗？至于还全部清理掉？

钟白川发了个定位地址，回复道：明天下午来这里。我带你去见他。

回家的路上，钟白川接到了于欣打来的电话。

对方噼头盖脸地骂道：“钟白川，我问你，你是不是故意让小韶发情了？还是一整晚？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现在都怕得连alpha都不敢见！”

于欣问了半天秦韶都支支吾吾不肯说明白，对方性格胆小爱哭，于欣不敢多问，但也隐约猜出是钟白川故意这么做的。钟白川平时都会随身携带抑制剂，在大街上恰好撞见秦韶就算了，真的发情了却不注射抑制剂实在是很没道理。

“这是我的问题。”钟白川承认，他的语气很镇定，“你要骂我也行，或者他想要什么赔偿也能告诉我，我会尽我可能地去弥补他。”

“你以为什么事情都能弥补吗？”于欣气急，她听到钟白川这平静无波的语气就来气，“小韶也没对你做什么吧，你至于做出这种事情？天天矫情来矫情去的，这幅模样摆给谁看，你明明比其他人都幸运多了！大家那么担心你你当没看到一样，世界上比你痛苦的人大把，不知道你在这里多愁善感个什么！你要真喜欢谁你就去追，别去利用无辜的人好吗？”

钟白川听着，心想完了。

自己被于欣骂了这么多，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的沉默令于欣更加火大，她想扇钟白川一巴掌的心都有了：“你就没什么想解释的？”

手机里传来唐岳断断续续的劝慰，钟白川沉默地听着，最后说：“我的确是故意的，抱歉，这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一定要去把你揍一顿！我真是看错你了！”

一阵乱七八糟兵荒马乱的声音传来，钟白川耐心地等了一会，半晌，对面传来唐岳心惊胆战的声音：“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真的想被阿欣揍一顿吗？”

钟白川的思绪有些断断续续的：“她好像也没说错什么。”

自己其实已经比其他人幸运很多了，从小他就知道这一点。

小时候，贺文辰要去各种各样的补习班，自己的父母却对他采取放任主义，当班级里的吊车尾家人也不会说他。

大概是因为顽皮的孩子更受关注，外公外婆也更加偏爱自己，后面他也遇到了包容自己的好朋友。

上学时总是翘课闹事家里也会为他兜底，亲戚朋友也都优先照顾着他。

虽然有一些并非是他想要的，但他知道大家都是为了自己。

钟白川林林总总想了一堆，也难怪于欣会说他矫情，自己的母亲当年会说他不识好歹。

唐岳真是头大得很：“之后欣宝再打电话给你你就别再瞎说了。她是omega，又和秦韶关系好，她也是说气话，过去就好了。你也是，既然当时都发情了就顺理成章试一下呗，这A欢O爱的又不犯法，你把人家omega放在那里干嘛啊，他也难受得很……”

钟白川没吭声，唐岳又叹了口气：“实在当不成恋人，朋友也可以啊，何必做这么绝。”

是啊。有时候钟白川也在想，自己有必要这么倔吗？

不喜欢也可以试着在一起啊，成年后他才慢慢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心意相通的伴侣似乎才是少数，绝大数都是相敬如宾的夫妻。

和秦韶在一起应该是皆大欢喜吧。无论是父母还是朋友都会很高兴，他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景象，听到唐岳唉声叹气地对自己说：“算了，我以后也不劝你了。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吧……就算是alpha都行。”

钟白川没什么表情地撑着下巴，突然说：“阿欣是omega吧。你闻不到信息素，不会感到担心吗？万一她遇到自己的命运之番怎么办？”

“那又怎么样。”唐岳自信满满地说，“有没有信息素，阿欣都会喜欢我的。”

他忍不住有点得意地秀恩爱：“我对她的爱就是最好的信息素。”

钟白川轻笑了一下：“明明当年你还因为自己没办法安抚她还患上了产前抑郁呢。”

“……那是过去了，现在我可会安抚了，拥抱亲吻也是安抚啊！”唐岳不满地反驳，“再说怀孕就是很恐怖，你不也这么觉得，那时候才”

他突然停顿下来，回想起生二胎时的情景。那会儿钟白川刚好带着甜甜去玩，得知这个消息后抱着她赶紧跑来了医院。

那个时候，隔壁恰好还有一个beta孕妇在生产，生得非常艰辛，气氛非常肃然，走廊里的丈夫近乎哭红了眼睛。

唐岳听到钟白川小声喃喃道：“……幸好那时候没怀。”

“……”唐岳把想说的话咽下去，有些胡乱地说，“呃，反正这个也顺其自然吧。你……哎，你也不要上赶着了，别被人吃得死死的，也多看看周围，性别啥的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喜不喜欢你。”

喜不喜欢很重要吗？钟白川这么想着，却没说出来，只道：“嗯，我知道了。”

“听说文辰他最近……好像拒绝了陆家小姐的相亲。”

饭桌上，贺红有意无意地说起这件事。她瞄着钟白川的神色，外公外婆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钟白川想挤出一点笑，却很难挤出来：“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钟长鸣咳嗽一声，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川川，你和爸爸说，你是不是还想着他，所以才不想接受小韶？”

“……没有。”钟白川说，这种话题三番五次都要问一次，除非他和贺文辰之中有个人结婚，否则他们是永远不会放心，特别是俞兰。“我就是纯粹不想找对象不想结婚，真的，你别担心爸，我和他不会有关系。你放心。”

“你要真喜欢的话，alpha也可以，那些闲言碎语什么的你也不用管……”贺红大概还是觉得他还在想着贺文辰，她语气非常艰难，“就……川川，你自己的意愿最重要。但……但尽可能还是选择别的alpha，好吗。”

嘴上说着，她看上去简直像要晕厥一样，一幅自我牺牲的语气让钟白川无语。

他麻木地应付着父母。但就算是这样，钟白川也知道他的情况比贺文辰要好得多。贺文辰不仅要处理一大堆工作，还要面对俞兰无休止的催婚，又得回去照顾林树，完全是连轴转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