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惨的确是非常简单的方式。

在前来求证的贺文辰母亲面前卖个惨掉个泪，他又成功获得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何临面无表情地用小号发着引导性的话语，只需要发出一个钩子，众人便会兴致满满地上钩，舆论的操纵原来是那么轻而易举。

同学关心的私信也络绎不绝，陪他去医院的同学非常挂念他的身体，一口气发来了几十条消息，还义愤填膺地辱骂着贺文辰，何临看着这些内容有些厌倦，他随意挑了几个回复，然后阖上手机。

门外传来母亲和beta交谈的声音，母亲似乎正准备下去丢垃圾，她声音隔着墙壁模模糊糊的，隐约地从门缝钻进来：“小临，小树过来看你了……我让他进来啦？”

来了，何临想。

“没有关门。”何临说，“你可以直接进来。”

房间黑乎乎的，beta打开门，被门切开的灯光延伸照在床上，他看到何临怔了一下，然后很局促地走进来，说：“阿姨说你今天还是没怎么吃饭……”他不安地挠着自己的衣服，“小临，要不我给你做碗面……”

“……你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给我做一碗面吧。”

林树愣住：“我……”

他低下头，手指绞成一团，艰难道：“贺文辰他们……是你说出去的吗。”

何临说：“我是受害者，对我的朋友倾诉贺文辰做的那些错事有什么不对？”

“……可是，”林树觉得头脑阵阵发晕，贺文辰固然有错，可是一开始是何临……是何临试图用自己的信息素勾引贺文辰啊。他们在一起也分明是协议……

他呆呆地张着嘴，最后说：“你不是喜欢贺文辰吗，而且钟白川他……”

他是无辜的，但这句话说出来，林树都觉得自己虚伪得令人作呕。

何临冷笑一声：“喜欢是啊，我喜欢他。但那又如何。我不至于下贱到那个地步，被说成那样了，还要和他在一起！”

林树怔忡地看着omega：“那……为什么呢，你怎么会做出……”

对方的恨意溢于言表，他毫无掩饰的打算，打断道：“别总是把奇怪的臆想套在我头上，我不希望他好过，所以我让你去勾引钟白川，让他们分手，又把这件事情公布于众，因为我恨死他了！我也嫉妒死他了！”

林树的身体痉挛了一下。

何临自虐地笑道：“什么温柔善良，我受够了。我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把这事情说出去，我还从贺文辰母亲拿到一笔分手费呢，也算赚了。”

林树下意识退了一步。

何临抬起头瞪着林树，眼睛满是血丝，赤红不已，让林树看着好陌生：“是不是很失望？包括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我也压力很大。我真的烦死了！”

小时候的何临沉浸在英雄主义的幻想里，看到伤痕累累的林树便想站出来保护他，说：“没关系，以后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结果一看到面目凶狠的林盛茂，幼小的何临就吓得尿了裤子，他的父母连忙抱起他，小声嘱咐他不要多管闲事。

可差劲的隔音能让他总是听到对方的哭声，何临鼓起勇气，他跳下来敲着邻居家的门，说：“好啦，别哭啦，你来我们家吧！你可以当我弟弟！”

“……真的吗？”

林树趴在门边，小声地说：“我可以去你们家吗。”

“对啊！”何临说，他能想象到对面林树闪闪发亮的表情，觉得想出这个主意的自己真是天才，“我爸妈肯定会同意的！”

他幼稚地让父母收养林树，不停闹脾气，但父母只是为难地摇头，何临终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没关系，已经很好了。”他反过来安慰何临，“谢谢你，小临，你是我的朋友真的太好啦。”

但林树那张稚嫩的面孔却不可避免露出失望的表情，何临通红着脸，觉得自己真是自大又丢人。

稍微长大一点，何临更加明确地知道，他是没有办法拯救对方的。

每次听到一墙之隔的林树的哭喊，何临都崩溃地想用被子捂住头。

对方痛得厉害的时候，甚至会轻声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不要哭了，不要叫了！

何临不知道该怎么做，除了劝阻林树忍受，他还能怎么做。

林树每次都用很亮的眼神看着他，满怀信任，听从他的一切言语，从小就是他的小尾巴，温顺又乖巧地呆在他身后，被那样的眼神看着，何临只能站在他面前，努力塑造出一个可以保护他人的高大形象。

可是他并不是什么可靠的英雄。

也许大家对林树并不在意，可林树的确是他们眼中需要被保护的弱者，他则是众人眼里林树的保护者。

“林树最近怎么样？”老师们会习惯性地找他问林树的事情，“他真是不容易……小临真可靠啊，麻烦你多看着他一点了。”

同学也会问：“哎，林树不在你旁边吗？那没关系吗？”

他被迫和林树绑定起来，好像没有他保护，林树就不行了一样。

就连林树自己也是。

何临希望自己的交际圈能进一步扩展。他想认识那些有钱人，认识那些漂亮的人，认识那些学习好的人……这很正常不是吗。他不想一直这样下去啊！

但林树却好像……只需要他一个人一样。

仅仅是因为参加了其他朋友为自己举办的生日聚会，林树就差点选择了自杀，若是他那天不一时兴起回来看一眼，林树说不定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想到这里，何临仍旧觉得毛骨悚然。

他把林树视为重要的朋友，可是……他希望林树身边能出现新的保护者来代替他的位置。

“是不是后悔了？”何临嘲讽道，“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纯真善良的家伙，看清我是个什么人，你现在后悔死了吧？”

beta沉默着，许久才轻声说：“我没有后悔。”

何临神色僵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