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遥知晓芬娘一家住在城外,稍微偏远一些的镇子上,丈夫是商贩,常常往返两处。他们家中不富裕,送出这么一筐土豆着实令他们为难了。
她摇头拒绝,“芬娘不必客气,是医舍的医师给你看的病症。”
芬娘自知长公主定不缺这些东西,讪讪将手收了回来,“殿下莫要如此说,若非有殿下所置办的这些官办惠民医舍,我们这些穷苦的百姓有个什么病痛,都只能靠自己扛过去。”
“殿下对我们的恩泽,我们会牢记于心。”
沈遥垂眸笑笑,心底感慨,最后伸手从她的筐里随意拿走一个小些的土豆,朝着她举了下,“东西你拿回去,我收下这个,就算收下你心意了。”
芬娘总算松了口气,她站在原地还未走,似乎是在犹豫些什么。
沈遥:“还有何事?”
芬娘吐出一口气,终于道:“殿下,无论外面的人说什么,殿下都莫要放在心上!他们那些人都没见过殿下,不知殿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我们亲眼见过,受过恩惠,会一直相信殿下!”
沈遥眉头微蹙,没听懂她的意思,但想到今日众人看她的视线,这么说不是她太敏感,而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她还不知道的事儿。
沈遥沉默,芬娘不敢再多打扰,提着剩下的土豆,行了一个四不像的礼,而后转身告退。
回到府邸后,沈遥才将锦书叫出来询问,锦书一时支支吾吾,低着头不知如何说。
沈遥:“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你若不告诉我,你觉得我便无法知晓了么?”
锦书一惊,忙不迭跪下,道:“殿下,奴婢也是担忧殿下听了会忧虑。”
沈遥看着她没说话。
锦书道:“如今城中四处都在流传着陛下与殿下的不伦。说您到了如今还未成亲,便有有其中原因,甚至还有淅镇一系列的事儿,说得像模像样。”
沈遥蹙眉,垂眸思索这起流言的来源。
锦书又立马安慰道:“具体的外人都不知晓,只是一个人说了传了,另一个人又添油加醋,到最后说得面目全非。”
她着实为沈遥打抱不平,“这些愚民,明明陛下和殿下又无血缘,也非同姓,竟说得好像他们是当事者一般。真不明白,这有何好骂的。”
“自然是有人在背后加了把火。”沈遥其实对民众所言并未在意,“对了,今日不是让你盯着前线战报吗?可有什么消息传回?”
锦书长叹一声,无奈摇摇头。
沈遥看着摇曳的烛火,心底当初那股不祥的预感更甚。
若说此事没有宋禾推波助澜,与北部战场没有关系,沈遥不信。
沈遥:“派人私下查探,没有无缘无故而起的流言,而陛下和我之间的事,知晓的人不多。”
锦书颔首应下。
……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大周百姓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变了天。
但这天的到来,在过去一个月没有战报消息传回时,沈遥就预测到了。
在沈遥吩咐下去调查流言之事的第三日,宋禾横空出世,恢复“宋”姓,同北庭节度使率兵突袭回京师,一起而来的还有宁梓谦。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宋禾手中拿出一份诏书,据其所言,是皇帝在寻回他这个亲哥后下的旨意。
上面说道,若皇帝在北部战场发生任何意外,将由其兄宋禾,代为掌管朝政。
“怎么可能!陛下与宋禾之间势同水火,依奴婢之见,这就是北庭节度使反了,故意趁此时机扶持宋禾这贼子!”锦书义愤填膺,在今日得知这消息后便在沈遥面前唠叨不休。
锦书走到沈遥身后,看着她站在门口,一股狂风自外而内刮来,“殿下,天还凉着,这样吹风怕是会染了风寒。”
沈遥怀中抱着一无所知的小橘,轻轻抚着它脊背的毛发,仰头半眯着眼,天空乌云密布,心头似乎哽着一块石头。
“现在所有朝臣,都被集中到太极殿了吧。”
锦书脸上带着为难,“是,殿下也受了邀入宫。”
沈遥将猫儿给锦书递去:“将紫衣绣凤备好,给我穿戴,现在准备入宫。”
锦书满脸忧心,“殿下,如今太极殿情况不明,此番分明是鸿门宴,殿下怎能轻易去到危险之地。”
沈遥:“待在府中便会无恙吗?”
锦书:“殿下……”
沈遥视线落在猫儿圆溜溜的大眼睛上,“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整个长安,大周,都在掌权者手中。”
今日的风格外大,就算是躲在马车中,也仍能感到摇摇晃晃,极不安稳。
到达皇宫时,沈遥一眼就看出,整个皇城的军队,都被北庭节度使的人所替换。世风日下,所有人都想着保命,何曾敢为了“忠诚”二字反抗半分,想必禁军统领已经投靠了宋禾。
执政者,谁有军队谁说了算,更何况宋禾此番并不是明面上的造反,而是矫诏。
侍卫将沈遥拦下,看着她身后跟随的长公主府亲卫以及锦书,面色冷漠道:“殿下,摄政王下令,除了殿下外,一切人等皆不得入宫。”
锦书登时便不服气,“殿下随行们入宫,乃是陛下曾经亲自准许的!况且,宋禾怎么就成……”
摄政王了?
“锦书!”沈遥眼神闪过凌厉,立刻阻止她继续说话,“别多嘴。”
侍卫无动于衷,“殿下,莫要让属下为难,一切都是摄政王的命令。”
“知道了。”沈遥自然也能理解,她所有亲卫加起来,也挡不住节度使数以万计的军队,自不会自不量力与其抗衡。
她转身道:“你们都回府,锦书和马夫留在宫门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