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1 / 1)

端康二十八年是极为不平静的一年,两任太子先后被废,陛下身上的蛊毒刚消,还不算完全康复。前废太子在庆裕帝神智混乱的这一段时间里将北明的江山社稷弄成了一团乱麻,一时的风波平息,但需要很多的时间恢复。

这些日子里京城备受动乱威胁,唯一的一件喜事可能就是大乾太子求娶北明宁安郡主,这件让人不知用何等表情面对的喜事轰动了整个京城。

大乾太子要娶北明女子为太子妃……这个路数有点熟悉。好像这位名为萧衡昭的大乾太子他爹,某宣和帝不是就曾经迎娶了一位北明女子做了皇后么。

你们大乾人怎么回事?怎么老惦记着我们北明女子,还一次比一次口味重。

上回娶走的那个敬纯皇后也就算了,好歹是以江南第一富商的名头被娶到大乾的,可是宁安郡主…。宁安郡主若是还没出嫁,那倒是差不多。

但是问题是宁安郡主可是新寡孀居,这成何体统?

或许是庆裕帝体内余毒未清,他居然就答应了大乾太子的这一求娶,据说其中有六皇子赵诚的周旋,但这种坊间传言,一般不足为信,不过世上也不总是空穴来风,到底是不是有迹可循,那各人就都有各人的想法了。

大乾太子和宁安郡主的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带着无数人的不可置信以及对于大乾太子殿下审美的疑惑,赐婚的圣旨黑字黄底,确凿无疑。

据说降旨的那一天,万千瞻仰过大乾太子殿下玉容的姑娘们奔走哭泣,哀叹一代美人的眼瞎,其盛况堪比当年大理寺卿与宁安郡主的那场赐婚。

赐婚圣旨是当朝阁老王严崇当众宣读的,本来圣旨宣读之事不该是阁老的管辖范畴,但是因为这一次的赐婚涉及大乾和北明两国,庆裕帝为了表示对于此事的重视,便在朝中挑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宣读。

此人便非王阁老莫属了。

金碧辉煌的乾清宫内,身着华服的宁安郡主倾身而跪,华服上绣着富贵绮丽的牡丹,大朵大朵的开放将她的身姿衬托的纤细而婀娜,她额间的桃花媚意天成,垂眸一笑之间都是流转的风情。

那传说中可止小儿夜哭的阁老王严崇昂首挺立,一本正经的宣读圣旨,但是谁都能看出来王阁老在眼角眉梢隐藏的慈祥笑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乾太子衡昭惊才绝艳,举世无双,北明郡主宁安德容俱佳,聪慧贤良,实乃天作之合,一对佳偶,遂赐婚于此二人,宜修两国之好,成此美满良缘。”

许锦言跪着接旨,座上的皇帝有些恍惚,他总是觉得许锦言旁边站着的那个男子很像一个人,似乎被那阳光泼洒之后,他的脸庞被遮挡在了光影之后,身姿清晰,真是像极了那曾经的大理寺卿。

张正……

不久之前那个人还曾跪在他面前拼上一条命也要求娶宁安,他问那个人“宁安哪里好?”

那个人一字一字的说“她什么都很好”

忽然,庆裕帝起了一丝玩心,他对座下站着的那位风华惊世的男子道:“太子殿下,听闻在朕病中的时候,你就曾经求娶过宁安,这般执着,朕倒是有些好奇,这宁安……她到底哪里好?”

风华惊世的太子殿下迎着阳光折射出的灿烂暖意,他弯唇一笑,眉宇之间涤荡着醉人的春意水光,“她什么都很好。”

她什么都很好,没有一个地方是不好的。所以她值得我用尽今生的疼惜和怜爱,护她一生顺意长安。

赐婚的圣旨一下,紧锣密鼓的和亲队伍就开始筹备起来了。虽然是大乾太子亲自求娶,但是北明也不可怠慢,庆裕帝赐下了无数的金银作为许锦言的陪嫁,这一次算是国嫁了,托庆裕帝的福,嫁妆丰厚无比,再不复去年许家老爹的算计了。而相应的,英伯发挥了自己除了医术的第二优势,聘礼术。上回许锦言和张正的婚礼,因为碍着北明的国法律例,英伯没能好好发挥,这一回是北明和大乾的国婚,他北明就是手再长,也休想再管大乾的聘礼多少。

那厚重的礼单在许锦言面前过了一遍之后…。许锦言只感叹了一句大乾真是国力强盛。

她抱着儿子向萧衡昭问道:“你说英伯这大手大脚的行为是跟谁学的?这些聘礼可必须要抬回大乾,若是留在北明,我可是要心疼的。”

萧衡昭将儿子和媳妇儿一齐揽入怀中,“你这小心眼又犯了,抬回去便抬回去,只要你开心。”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四章 以命为局

婚期便这样敲定了下来,但在许锦言随萧衡昭前往大乾之前,她在六皇子赵诚的帮助下,掩人耳目的来了一次大理寺。关押着赵斐的牢房阴冷而潮湿,里面昏暗的光线昭示着这里的不同寻常,许锦言向最深处行进,有小小的动物蹭着她的裙摆跑过,她却丝毫不曾在意。

大理寺的监狱不算熟悉,但是格局和北明皇宫的地牢总是差不太多。

赵诚陪许锦言走到台阶之处的时候便停下了脚步,这台阶深深幽幽,通往监狱的最深处。

“郡主,那人就在台阶下面的牢房里关着。你不必在意时间,想说多久的话便说多久的话。这个主意我还是能拿的了的。”赵诚浅淡的一笑。

许锦言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明白了,这北明皇子凋零,能用的人已经不多了,赵诚护驾有功,也的确是剩下的皇子里最拿的出手的一个。

该是未来的东宫之主了。

“六殿下……当真决定好了?”许锦言问道意有所指,赵诚是聪明人,会明白她的意思。

赵诚迟疑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能怎么办呢,我是这天家的儿子,命从来都由不得我自己做主。”

“那就…。恭祝殿下未来一切顺利。”许锦言轻声道。

世人的命运素来多舛,赵斐两生两世汲汲营营只是为了那九五至尊的位子,而赵诚是诸位皇子里最不想沾染皇位的一个,半生赋闲,只是为了守得心爱之人,只可惜他再怎么想远离权术,最后这位子还是落到了他的身上。

或许是上天喜爱和人开玩笑,最想得到的东西一般都是得不到的。

赵诚受了许锦言的这一祝福,他也弯唇笑道:“郡主大才,去了大乾也要继续发光发热才是。大乾不比北明,你无人可依靠,万事还请郡主多加小心。”

虽然你很聪明,那大乾太子看起来也是真心,但是许锦言,那大乾太子太优异了,太过优异的男子身上永远都不会只停留一个女人的目光,那个人是太子,只怕是数千数万的女子都会想要争上一争。

许锦言安能不明白赵诚的言外之意,她轻笑道:“殿下的好意,宁安明白。但是殿下有一句话说错了,大乾是个好地方,小心自当小心,但是有人待我如珠如宝,不须太过小心。”

赵诚懂了,不再多言。他从来都是个有分寸的人。

赵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郡主请便,不会有人来打扰您的。”

许锦言颔首,便顺着那幽深的台阶继续往下走,她慢慢的走着,脑海中却忽然回忆起了前世,她被赵斐打入地牢的那一天,侍卫抓着她的头发将她一步步的拖下金銮殿的台阶,她的额头撞在坚硬的台阶之上,鲜血四溅,疼痛蔓延了之后的数年光阴。

“殿下,我来探望您了。”许锦言走到了赵斐的牢房门口,她看着里面的一团黑影,轻声唤道。

那团黑影蜷缩在牢房的最内处,旁边是肮脏的杂草,还摆着几个脏污的碗,碗里放置着啃了一口的凉馒头。

听到许锦言的声音,那黑影动了一下,随后他抬起了头。那是一张几乎一夜之间苍老下来的容颜,他的脸上被血垢和泥渍遍布,再不复从前的温润轮廓了。

“你……。”赵斐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许锦言将袖子折了一折,隔着牢房的门对赵斐道:“殿下,距离我上辈子见您的最后一面似乎才过了不久,这就又到了这辈子的最后一面。”

许锦言轻笑了一下,“说来有趣,两生两世的光阴如此短暂。您和我之间的恩怨也是时候永远结束了。”赵斐沉默了一段时间,他还是没忍住,笑了声道:“许锦言,两生两世都死在了你的手里。到底是我不如你。”

许锦言含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看来并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