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高地一听,也觉得安排很好。毕竟姜是大事,族里很多人等着呢––虽然有了枸杞,但谁家也不嫌钱多。族里大部分人家都是劳动力过剩,就缺活干。
李满囤送完鸭子,自己家去了。郭氏眼见白得一只鸭子,正自欢喜,不想于氏突然说道:“郭家的,满囤这只鸭子既是送给他爹补身子的。你明儿便就煮了罢。”
“煮好了,”于氏一字一顿地说:“你记得提醒我,送碗给满园尝尝。”
毕竟是当了几十年家的老主妇,于氏敲打郭氏可谓是驾轻就熟。
别以为分家了,于氏轻蔑地想,这家就轮到你这个做人儿媳妇的高声!我和他爹还在呢,你还是慢慢熬吧!
郭氏为于氏的话气得心颤,但还是只能忍耐说道:“知道了,娘!”
郭氏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明白。看这次秋收大房只帮着割了两天稻就知道,李满囤对他两个兄弟再不似往年那样同进同退。
今儿大房送这只鸭子,也只是孝敬他爹,跟两个兄弟都没啥关系。她们二房今后若再想占大房的光,便即就只能攀住公公这棵大树,而婆婆把着公公,连带的,她便得继续忍着婆婆。
忍吧,郭氏宽慰自己,只要再忍五年,到那时大房过继了贵吉,这一大家子,就是自己的天下了。
余庄头现最头疼的事就是老北庄这个庄子太小了,开出来的水田加旱田一共才110亩地,均到他们每个人头上才一亩七分地,等交了出息,每人才合七分地的收成。
七分地的收成什么概念以一亩地一季玉米收500斤算,七分地,也就是350斤,再加上一季小麦,收200斤,七分地,140斤,两者相加,一年就出490斤粮食。而一个壮年男子,以一顿半斤粮算,一年就得有550斤粮。
这490粮完全不够吃。现在庄人还能吃饱的原因,就是女人和孩子嘴里能匀出粮食,若等哪天匀不出粮食,这日子就难过了。
发愁的余庄头听说李满囤让种姜,立刻就喜出望外––庄里的林地若能用上,这庄人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于是,次日李满囤去了一趟庄子,便带回来余庄头同两个庄里最善种地的老农。
眼见挖姜的人手够了,王氏就不去林地,改去山头继续摘枸杞了。
第46章 我还是一个孩子呢
眼见日头越升越高, 而她娘王氏却还在手不停息地摘枸杞, 红枣不觉有些心急––昨儿,她爹李满囤可是说了, 今儿吃鸭子。
红枣是爱吃鸡,但并不妨碍鸭汤也是她的心头好。
甚至,红枣还以为鸭汤的鲜美更甚鸡汤––红枣前世的街面上多的是鸭血粉丝汤, 而少有鸡汤店。
所以,只要联想到城市商业街的寸土寸金,便即就能得出鸭汤味胜鸡汤的结论––这可是长期以来广大人民群众拿嘴投票的结果。
作为一个长期的外食消费者,红枣自然知道满街卖鸭汤的店家在吹嘘自家食材主料老鸭的年份上都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故对于今儿中午将吃的鸭子充满了期待––这不仅是红枣这辈子吃的第一只鸭子, 而且还是老北庄天然河道放养五年的麻鸭,是红枣前世有钱也买不到的真正天然食材。
广告里炖老鸭都要慢火, 红枣看着日头觉得若再等下去, 就赶不上午饭了,于是便拉了她娘一把:“娘, 时侯不早了。”
“该家去做午饭了!”
“您别忘了, 今儿林地里,还有人给咱家挖姜呢!”
王氏闻言一愣,庄仆的饭,也要她给预备吗?男人出门前可没提啊!
虽然没使过人,但见过庄仆身契的王氏却知道庄仆是她家的奴婢––其身份地位比族长家的长工还不如。
长工觉得主家不仁,还可以和主家解约,而庄仆, 则生死都捏在主家手里,就是无故被主家打死了,也没处说理去。
这些都是来家里挖井的崔师傅的原话。
崔师傅还说了就是她家的家务,诸如洗衣、做饭之类,也都可以使唤庄仆来做。
现城里的老爷们都是这么干的,不然,诺大的几进院子,光扫地,只太太奶奶们扫,就是从早扫到晚,一天也扫不完呢!
但庄仆来给家里帮忙,王氏想:而自家若真不给饭吃,这话传出去,没得又是好说不好听的。
多年来王氏因没生儿子,背地里都没少被人批评议论––说她德行不好,福分不够,所以才不该有儿子。
而她婆婆于氏家常没事更是骂她和她男人心坏––前世不知孝顺,故今生才早死了亲娘,说这是上天给他们的报应。
若这辈子,她夫妻还这样继续心坏,不孝,只怕来生连人都做不得了––她两个将要被阎王爷判罚投胎畜生,给累世的爹娘做牛做马,偿还生养之恩。
而现今,无子的恶报,就是上天给她夫妻的警告––都成畜生了,自然就不配享子孙祭祀了。
于氏骂她还不算,还拿她两个妯娌做对比。说她两个妯娌,不止出生好、嫁妆多、人能干、而且心地好,懂孝顺,故才能一举得男,从而好上加好!
如此被于氏的因果报应论荼毒十来年,软弱的王氏便即就把自己生儿子的希冀寄托在修正自己的德行上––遇事,不管有理没理,她都已习惯先自我检讨一番。
眼下也不例外。
不给干活的人饭吃,王氏寻思,这话经了人嘴,就不知最后得歪成啥样了。
当即地,王氏住了摘枸杞的手,收拾篮筐,准备回家做饭––她家现在有的是粮,她可不愿因几碗饭而落人口舌,被人拿儿子和德行来说事。
到家后,放下枸杞,王氏便准备杀鸭。
这是王氏第一次杀鸭。王氏想着鸡鸭长得差不多,这杀鸭和杀鸡该是也差不太多。
故王氏烧了锅热水,然后便提着菜刀去鸡窝抓出了鸭子。正准备去粪缸前杀鸭,好让鸭血流到粪缸里做肥呢,不想红枣递来一只海碗。
“娘,”红枣说:“你把鸭血滴这碗里,咱们做血豆腐吃!”
王氏一愣:“这鸭血能吃”
“你贵林哥先前可说过,城里富贵人家都不吃鸡血,吃了容易招病。”
李贵林城里念过书,王氏对他的话非常信服。
不是招病,红枣搁心底给她娘纠正,是发病。
鸡血营养价值高,含有多种活力成分,吃了后能让人精神亢奋。有慢性病的人吃了鸡血后,精神上是亢奋了,虚弱的肉体却减了休息,可不就要犯病吗?
若鸡血真是一无是处,前世也不会有人能琢磨出通过往人身体注射新鲜鸡血来治病的“鸡血疗法”了,且受众颇广,一度甚至曾引发鸡价上涨––以致几十年后的网络时代都还有“打鸡血”这个流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