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义”这个词原出自《谷梁传》“殆其往而喜其反,此致君之意义也”这句。意思是“人或者物的思想和道理”。
“意义”是个很罕见的词家常,连谢子安都不用。
先因为谢尚吐啊吐的事,谢子安并没仔细琢磨这件事,但现今听到谢尚如此说,谢子安便禁不住琢磨红枣是如何知道“意义”这个词的难不成真是前世的智慧?
足思了好一刻,谢子安方才反问儿子:“尚儿,你以为呢?”
“我?”谢尚答道:“先前我以为这妇人裹脚和她们戴头面一样,都是‘女为悦己者容’的意思。”
“但现今我忽然觉得我好像理解得不大对。这小脚一点也不好看不说,还特别让人恶心。让我一想起来就呃……”
感觉到胃里的翻腾,谢尚赶紧地拿手指掐住了自己手腕上的内关穴他爹仿着郎中扎针的法子自掐内关穴止吐亲身确证是有效的。
谢子安见状自然也伸手帮他揉另一只手的内关穴。
忍过这阵恶心,谢尚看谢子安垂着眼睛专注地替他掐揉,便大胆问道:“爹,你觉得小脚好看吗?”
谢子安……
谢子安当然不觉得小脚好看,事实上他更喜欢“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大脚,但这种闺房隐秘,谢子安实在没必要告诉还为未成年的儿子。
“尚儿,”谢子安叹息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这裹脚之风源自何人何时,虽说没有定论,但都不外乎是‘上有所好下必甚之’。”
“现士族女子裹脚,平民女子效仿已成民风习俗。现实里好看不好看,已没人在意!”
闻言谢尚默了一刻,然后问道:“爹,那红枣不裹脚可以吗?”
“嗯?”谢子安愣住,下意识地问道:“为啥?”
“《礼》说‘夫妻一体’,爹,我不希望和我一体的媳妇跟野鸡精似的长了两个鸡爪子!”
“野鸡精?”
“对,野鸡精!”谢尚道:“爹,这两日,我在你书房翻到一本话本里面说这裹脚是从妲己开始。”
“那妲己是个野鸡精,一双鸡爪子藏不住,只能拿布缠裹起来。那纣王昏庸却以为好看,然后下旨让天下女子裹脚。至此民间方才有了女子裹脚的习俗……”
经谢尚这么一说,谢子安也想起来了这还是二十多年前,他在谢尚这个年岁淘澄来的话本。
当时他奶还在,平素里最喜欢听他念这个野鸡精才裹脚,裹脚女人都有一双鸡脚的故事。
想到他过世的奶奶,谢子安的心蓦然柔软自古“娶妻娶德”,女人的德行从来都跟脚的大小无关。
第176章 又来了(六月十六)
“尚儿,”谢子安道:“刚你说的这件事啊你得去问你娘。只要你娘同意,就行!”
虽然心中松动,但谢子安却听不惯谢尚的口无遮拦什么叫“夫妻一体,我不希望和我一体的媳妇跟鸡精似的长了两个鸡爪子”?谢子安郁闷的想:尚儿说话只图口快,却不想想他自己又是打哪里来的?
能得他,竟然敢当他的面说他娘长着鸡精似的鸡爪子!既是如此,那就让他跟他那长着鸡精似的鸡爪子的娘商量去吧!
有本事,他当着他娘的面也这么说!
谢尚还真没准备好去见他娘。在看过文茵的脚后,谢尚自是举一反三地联想到了他娘的脚,然后便觉得尴尬先前他娘就不愿意让他知道女人裹脚的事,结果他不但知道了,而且还让他娘知道他知道了。真是不能直视!
“爹,”谢尚企图蒙混过关:“娘听你的!”
“那也得经她的主!”谢子安嘲笑道:“自古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似你娶媳妇这样的事儿,原都该你娘拿主意!”
谢尚……
谢子安知道谢尚的心思他还在为前儿的事躲着他娘,但谢子安却不打算惯儿子这个破毛病。
男子汉大丈夫,谢尚暗想:不就是看了个丫头的脚吗?多大点事?
尚儿先前因为猝不及防,一时吓到也就罢了毕竟人身上长个鸡爪,嗯还是个咸鱼味的鸡爪,确是有些吓人,但事情过去几天,尚儿岂有因为这事再躲着他自己娘的道理?
俗话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他媳妇云氏裹的那小脚确是不大好看,但也轮不到尚儿这个当儿子的来嫌弃!
他都还没嫌弃呢!
想了想,谢子安又道:“尚儿,今儿十五。早起我去五福院请安的时候,老太爷还专门问了你。你现既是好了,倒是去给老太爷和你娘瞧瞧,也好让他们放心。”
“太爷爷也知道了?”谢尚更心虚了。
“难不成你都搬出五福院了还指望老太爷不知道?”
谢尚无言以对。
“行了,赶紧去吧!”谢子安看着谢尚嫌弃道:“难不成你还打算躲我这儿躲一辈子,不见人?”
谢子安即发了话,谢尚虽然还想躲,但到底还是磨磨蹭蹭地换了出门衣裳。
院门前站定谢尚抬头看了看天估摸了一下日头的高度,心中揣度:今儿十五,一早去与他太爷请安的叔爷长辈们不少,他若现在去见他太爷爷,嘘寒问暖地只怕得陪了那些叔爷吃了午饭才能出来,所以他还是先去他娘那儿吧。
拿定主意,谢尚深吸一口气,然后方跟往常一样昂头挺胸拿着把折扇大步跨出了他爹青云院的院门,他的四个小厮立刻小跑跟上。
虽然心中依旧惴惴谢尚还担心着一会儿跟他娘两下里见面时的尴尬,但自脚踏出了院门后谢尚就跟往常一样半点没停顿地一气走到了他娘的明霞院。
谢家大宅人多眼杂。谢尚知道他若连去见他娘都犹犹豫豫,明儿还不定生出啥流言来!
明霞院看门的婆子远远看到谢尚一行立便跑去送了信,故而待谢尚进院的时候丫头们都已打好了上房的帘子。
于是,谢尚只能继续马不停蹄地走走进堂屋,一直走到他娘跟前。
“娘,”谢尚刚拱手与云氏行礼便就被等急了的云氏拉坐在了她身旁。
过去三天,云氏虽然身在明霞院但一颗心却全系在青云院儿子身上差不多每顿饭云氏都要传了谢尚的小厮来问话,打听谢尚吃了些啥,喝了些啥,干了些啥,是否又再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