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们说的认真,不远处似乎传来哭喊声。祁皎是最先察觉的,她和其他人目光相对,最先道:“去看看?”

众人自然无异议。

然而等祁皎她们顺着声音,御剑而去的时候,才发觉是两个垂垂老矣的老夫妇,他们怀中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口吐白沫,不停抽搐,稚嫩幼小的脸一片通红。

青霜剑停在在离地面一尺余的距离,祁皎一跃而下,看着眼前的景况,只能先行询问,“老爷爷,你们……”

祁皎的声音清脆,宗门玉牌随着她的动作,摇晃而动,在周遭划起一抹亮色。

原本还在恸哭的老夫妇,注意到祁皎一行人,知晓他们不是寻常人,一手抱着孙儿,一边对祁皎等人磕头,头磕碰到地板的声音很响,每一个头都磕的很实,涕泗横流,像是好不容易见到希望,口中哀求,“求求各位仙人救救我孙子,求求各位仙人……”

祁皎没想都他们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她下意识的后退半步,然后蹲下去,想将他们扶起来。

老夫妇两人哪里肯,好不容易在这荒山野岭见到点希望,莫说是跪下磕头,就是要他们以命换命,也绝不会有片刻犹豫。

但是祁皎的修道之后的力气和从前不可同日而语,她稳稳的把两个老人搀起来,口中安抚道:“我们便是想救人,也得先看看孩子。您先起来,容我们好好看看。”

老夫妇知道这就是答应,肯帮忙救人的意思,连连起来,不断说着道谢的话,满脸的激动恳切。

祁皎安抚了两位老人的情绪,然后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滚烫非常,看来烧的很严重。祁皎转过头,看向李敏柔,李敏柔是天旋峰弟子,天旋峰擅养灵植,峰内弟子往往也涉及些医术。

李敏柔看到祁皎的目光,会意的往前走到那孩子的身边蹲下,伸手查看情况。然后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瓶丹药,倒出一颗在手中,丹药散发黄澄澄的光泽,喂那孩子咽下。

几息的时间,孩子的气息就趋于平稳。

紧张盯着的老夫妇胸口重锤落下,俱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对祁皎等人千恩万谢,抱着悠悠转醒的孙儿,又要下跪叩谢。

这一次,拦下他们的是周璟,周璟气质清俊,也没有端着修真者的身份,温言询问两个老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倒是两位老人家,为何携带幼儿,行走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说起这个,两个老人俱是沉重。老妇人忍不住抹起了泪,而老爷爷深深叹了口气,更显颓然暮气,“诸位仙师应当不是云州人吧。”

周璟坦然点头,又道:“不知老人家是如何得知的?”

老人眼窝凹陷,裤脚脏破,听的周璟所问,佝偻的脊背又向下弯曲了些。

“唉,云州边境,现今是妖兽作乱,没有半点安宁,谁不是举家迁徙,求个活路。若您是我云州的修士,只怕早就见惯了。”

闻言,祁皎几人对视一眼,事情似乎不太简单。

归元宗接到的消息是偶有妖修越线作乱,但是并未提及已经到了需要百姓举家迁徙的地步。

祁皎摸了摸孩童的脑袋,看向两个老人的时候,尽量隐去凝重的神色,“老爷爷,事情竟然这么严重吗?您能不能和我们说说,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老人叹了口气,“我也不瞒你们,我那短命的儿子就是在那些妖怪手里丢了命的。”

老人粗糙的手抚摸着孙儿的脑袋,爱怜小心的抱在怀里,然后便缓缓讲起了前因后果,“我们云州偏僻,田也瘦,根本就种不了东西。

好在靠那劳什子妖界附近,长了成片的青麦草,说是能给灵兽还是什么兽吃,反正能卖钱,长得又多,我们这些人,都是靠着采青麦草过日子。

孩儿他爹就是,因为孩儿他娘得了病,我和他爹经常去采青麦草。这东西采的多了,卖的钱就多。日子勉勉强强也能过的下去。

但是偏偏就那么不巧,前段日子传出什么有妖怪时不时跑到我们云州附近吃人。刚开始也是害怕,但是一家子人不能给饿着吧?没办法,只能去采,谁知道就真的遇上妖怪了。孩子他爹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我一个老不死的,侥幸捡了条命。”

老人脸上全是哀痛苦涩,恨不能用自己的命换儿子。他咳嗽了两声,看起来伤的不轻,想来也是当时留下的伤。

认真听着的周璟,面色凝了凝,“云州城的守卫,难道便不管不顾?”

第49章 四十九只皎皎

周璟的话像是疑惑, 却带了两分对云州城的质疑。

哪成想,老人苦归苦,但是一听见别人质疑云州城的守卫, 立马便为他们澄清, 态度急切, “这哪怪得了云州城的守卫, 分明是那群妖怪作的孽。我们云州的修士没有其他地方多, 留下来的各个都是好人, 尤其是我们云州城的城主,护了我们云州多年, 是一等一的好人。”

周璟没想到老人的情绪会这么激动, 也不知道云州城的修士们究竟做了什么。他印象中的各个城池,百姓和守卫之间, 往往只是单纯的秩序者和被管制者的关系,普通的百姓对他们往往是敬畏,很少会同老人一般,会如此爱戴。

在周璟错愕的一瞬, 祁皎已经安抚起了老人的情绪,她细致的给老人递了杯水, 得益于荀行止的熏陶, 祁皎的储物袋东西齐全, 就是此刻要祁皎现煮壶茶, 她都能把用具摆的清清楚楚, 立时来个烹茶表演。

老夫妇俩人接过水杯, 刚刚一阵哭喊,嗓子确实干涩涩的,十分不适。

祁皎的一杯温水也很好的安抚住了两位老人, 他们将水一饮而尽,之后齐齐都静了片刻。

老人也意识到自己方才似乎有些过于激动,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一抹沉重难懂的神情,微叹了口气,“我们云州……和其他地方不太相同,刚才是老朽冒犯了,还请仙师不要怪罪。”

周璟怎么可能和一个垂垂老矣的凡间老人计较,但态度也或多或少带上了些修仙者的冷漠,只是道:“原来如此。”

便没了下文。

反倒是祁皎,她发觉老人时不时捂住胸口,看起来十分不适,于是询问道:“老爷爷,您之前说您是从妖修手中逃脱,是不是也受了伤?”

老人没想到祁皎竟然注意到了,讶然之余,隐隐有些感动,然后便是生死由命的沧桑,“唉,仙子慧眼,老朽确实受了伤,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可以挨。只是可怜我的孙儿。”

老人爱怜的摸了摸还有些不清醒的小男孩,语气中是深深的遗憾与难过。

祁皎瓷白粉致的小脸转向李敏柔,隐约带着询问的意思。李敏柔点了点头,她眉宇柔弱,却是难得的心善,看到老人一家的惨况,忍不住心生怜悯。

李敏柔看向老人,柔声道:“老人家,你会长命百岁的。”说着,她的手中多了个小玉瓶,递给老人,“这是补气丹,每月一粒,它会让两位可以好好看着孙子长大。”

作为在修真界生活的凡人,老人自然知道这玉瓶背后代表的是什么,一时间热泪盈眶,老人微微颤颤的伸手接过玉瓶,等祁皎几人御剑离去后,只见他带着老妻和年幼的孙儿跪在地上,冲着祁皎几人离去的方向,诚恳激动的跪拜。

云端之上,李敏柔似有所感,和祁皎闲聊,“我以前总觉得凡人如蜉蝣,朝生夕死,活的短短一瞬,何其悲哀。以往路过,也都是高高在上,自觉不是同一类人。

然而他们的一生,也要历经磨难,我们求道,他们求生,细细品来,又好像无所不同。众生皆苦,纵然我们是修道者,喜怒哀乐,不也尽是相同,又有何高贵?”

李敏柔说到最后,似有感悟,隐隐察觉一直囿困的心境好像松动了些。她不由大喜,原本她的修为就到了筑基巅峰,奈何心境不够,迟迟不能突破。

这才想着接宗门任务,下山历练,想要有所进益。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突破的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