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乐遥非常大方地发来了课表，姜竹点开，发现沈新庭的课并不是太多，就算是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也不至于连个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这更是证实了姜竹的猜测，沈新庭就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和方乐遥道谢之后，姜竹迅速地开始安排时间，也多亏A大的课表安排非常变态，晚上七八点还有晚课，可以让姜竹这个社畜不用请假就能去旁听。

两天后。

姜竹坐在A大的报告厅里，看着周围黑压压的学生，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当年姜竹也是A大毕业的，学的是A大王牌的金融专业，不过沈新庭是这两年才回国教书的，姜竹当年上学的时候还不知道沈新庭这个人。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踩着上课前两分钟，沈新庭准时到了教室，并不多说什么废话，干脆利落地开始讲课，说：“各位晚上好，欢迎回到我们的课堂……”

沈新庭的声音很好听，不是那种低沉到沙哑的熟男音，反倒清隽而又温和，再加上他讲课时不疾不徐的语调，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姜竹右边儿坐着的小女生托着下巴听的入迷，左边儿坐着的小男生在低头狂记笔记，姜竹夹在中间，抬起眼眸，认认真真地看向沈新庭……

片刻，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真不是姜竹故意不给面子，沈新庭讲的东西非常专业，姜竹满脑子都是各种名词，却一个词儿都听不懂，简直比读大学那会儿还要噩梦。

从前读书那会儿姜竹成绩一直不错，不然也不会考到A大来，当年他属于学霸的类型，下课问问题能把老师问住那种，现在总算是体会到了听天书的感觉。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姜竹总算松了口气，要去找沈新庭，结果还没起身，就看到讲台上的沈新庭被人团团围住。

……完了。

姜竹想，千算万算，把这些问问题的学生算漏了。

当年姜竹也是缠着老师不放的类型，这会儿却没有那精气神儿了，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姜竹第二天早上还得上班，实在是没法无休止地等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教室里的人快走完了，沈新庭的身边儿的人却丝毫不见少，姜竹低头看了好多次表，最终打算放弃，他转头往门口走时，忽然有人喊了他的名字：“姜竹，等等。”

姜竹回过头去，隔着黑压压的学生，看到了沈新庭那双灰色的眼眸，沈新庭对身边的学生说了声抱歉，然后走到姜竹身边儿，问他：“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我……”姜竹看看沈新庭，又看看沈新庭背后的一大群学生，有点儿尴尬地摸了下鼻尖儿，说，“没关系……我看你这么忙，下次再来找你也行……”

“……”沈新庭微微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说，“我办公室在二楼最尽头的位置，上面挂着哲学专业的牌子，你在那儿等我吧，我很快就下去。”

第6章 第6章 想做朋友

沈新庭并没有让姜竹等太久。

姜竹刚摸索着找到沈新庭的办公室在哪里，沈新庭就推门走了进来。

这是一间大办公室，里面有好几张桌子，不过这会儿时间很晚了，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只有姜竹和沈新庭两个人。

姜竹有点儿迷茫地看着沈新庭，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他：“你怎么这么快……？”那么多学生，他几分钟就解决完了？

“我给他们留了邮箱，让他们有问题线上问我。”沈新庭给姜竹倒了杯热水，让姜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半靠在桌边儿，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又问了刚才的问题，“你呢，怎么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我……”姜竹抿着嘴唇，一时没想好要怎么解释，沈新庭于是试探着猜测，问他：“那个男孩儿又来找你麻烦了？还是你爸妈又逼你相亲了？总不能你是改变主意，打算和我结婚了吧？”

“没有没有，那个男生没来找我过了，爸妈那边儿我也还能应付……”姜竹赶忙摇头，抬眼时刚好看到沈新庭那双灰色的眸子，于是下定决心，说，“……我就是觉得你好像有点儿躲着我，是我做了什么事儿让你不开心了吗？”

沈新庭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怎么会，你想多了，我们之间又没有矛盾，我躲着你干什么？”

姜竹的眉心倏然拧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新庭看，问他：“那为什么我约你那么多次你都不出来，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复？”

“抱歉，最近确实很忙。”沈新庭脸上的表情依然温和，没有任何破绽，说，“你刚刚也看到了，每次下课都有很多学生问我问题，而且除了教学任务以外我还有其他任务……如果你真的有急事可以来找我，我会尽量帮忙，如果只是约饭聊天这种事情就不用了，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是因为那天我没告诉你那个男生的事情吗？”姜竹忽然开口，他的眼型偏圆，平时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这会儿直勾勾地盯着沈新庭的时候，却也有一种不容忽视执拗感，“我这天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这件事情，是因为我瞒了你，所以你生气了吗？我可以解释的，我们……”

“不，不用说了。”沈新庭摇了下头，避开他的眼睛，说，“我承认，我确实因为这件事疏远了你，但这并不是你的错，只是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做朋友，我是一个不习惯身边的人对我隐瞒的人，但我也能理解你的想法，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把过往的一切展示给别人。”

沈新庭的语气很慢，也很平稳，甚至带着年长者特有的那种劝导的意味，说：“人与人的相处本来就是双向选择的过程，在我们还不熟悉的阶段及时止损也是好事。这并不代表着你有问题，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以后也会遇到很多很好的、可以理解你的人。”

“可是我也想和你做朋友啊。”姜竹轻轻地咬着嘴唇，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眼神却异常执拗，不等沈新庭回答，就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可以解释的，那个男生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我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感觉是对我曾经喜欢的一种侮辱，所以我不想告诉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这么简单。”

沈新庭说的道理姜竹并非不懂，这几天里，他也曾经反复权衡过利弊：要直白地展露自己，还是和沈新庭就这么淡下去。

“朋友”这个词可轻可重，并不是每个朋友都能走到最后，姜竹今年二十四岁了，也见过身边很多的人来来去去，和很多人同行过一小段路，然后在某一个岔路口挥手告别。

可他还是不甘心。

他知道沈新庭是一个很好的人，也和沈新庭有过点滴快乐的回忆，这一路上姜竹逐渐不再联系的朋友有很多，但姜竹不希望沈新庭成为其中之一。

沈新庭显然是愣住了，脸上再也不是那种平静的表情，眼底的错愕根本藏不住，姜竹于是再次追问：“沈先生想听完整版的故事吗？时间不早了，我请沈先生吃夜宵，我们边吃边聊，可以吗？”

“……”

沈新庭抬眼看着姜竹，沉默了至少有十秒钟，那双浅灰色的眸子里写着姜竹不懂的情绪。

空气好像都这么停滞了下来，但姜竹还是没有低头，一直执拗地看着沈新庭，嘴唇微微抿起。

就当姜竹以为沈新庭不会再说话的时候，沈新庭兀自笑了一下，说不清是自嘲还是什么，语气非常无奈，又像是妥协，说，“我知道学校后门有家小馄饨还不错，要一起去吗？”

半小时后。

A大后门的馄饨摊。

姜竹与沈新庭坐在矮矮的板凳上，一人点了一碗小馄饨。

这是一条热闹的小吃街，姜竹上学那会儿经常来，但这会儿时间太晚了，就连学生们都寥寥无几，摊位上除了老板以外就只剩下姜竹和沈新庭两个人。

热气腾腾的馄饨很快上桌，上面洒了一小把翠绿的香菜，诱人的香气弥漫在鼻息，

沈新庭显然是这里的熟客，老板是个胖乎乎的婶婶，很自然地与他寒暄，说：“刚下课啊沈教授？带学生一起来吃夜宵？”

沈新庭淡淡地瞥了姜竹一眼，脸上带着一点儿笑意，说：“嗯，刚下课，不过我不带学生出来吃饭，这位是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