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海非常满意姜竹的反应，笑呵呵地回去睡觉去了，沈新庭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看到姜竹迷迷糊糊的眼神，低声叮嘱他道：“时间不早了，早点儿休息吧。”

姜竹略有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这才点了点头，说：“晚安。”

这一觉姜竹睡得很好。

或许是因为确实累了，也或许是因为觉得原因，分明是在不熟悉的环境，姜竹却并没有认床，睡得踏实又沉稳。

今天是除夕夜，零点一过，窗外就响起了阵阵的鞭炮声，一直到天亮都没断过，然而姜竹一下睡到了日上三竿。

后来姜竹还是被窗外的鞭炮声炸醒的，迷迷糊糊爬起来，才发现已经快到中午了，走出房间，客厅里没人，姜竹试探着喊了声：“……沈新庭？”

没人应。

姜竹又喊：“……爷爷？”

话音落下，沈新庭从一个房间里推门走了出来，问姜竹：“过年好。睡好了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过年好，”姜竹应了声，很自然地问他：“爷爷呢？”

“爷爷闲不住，刚出门溜达去了。”沈新庭的语气有点儿无奈，又问姜竹：“饿吗？锅里有给你留的早餐，估计有点儿凉了，我给你热热去。”

“不用不用，”姜竹立刻摆手，说，“昨晚上吃太多了，我这会儿肚子还是圆的，等爷爷回来咱们直接吃午饭吧。”

沈新庭看了眼时间，没再强求，只是笑着问姜竹：“我刚好在书房工作，你要不要顺便来这里参观一下？”

姜竹下意识地想说不用，沈新庭又说：“没关系的，来都来了，进来看看吧。”

来都来了。

这四个字简直是属于中国人特有的魔咒，姜竹迟疑了一下，没再拒绝。

沈新庭身后的门半虚掩着，能看到模模糊糊地看到房间里的样子，他打开房门，让姜竹看得更真切一些：一个很古朴的檀木桌，上面放着一台电脑，后面是一整面墙的书柜，最上层是各种证书和奖状，下面则是许多姜竹认不出名字来的外文书籍。

在书房里参观了一圈儿，姜竹诚恳地评价，说：“这很符合我对你们大学教授的刻板印象。”他觉得沈新庭的书房就应该这样子，

“这是让爷爷看的。”沈新庭忽然开口，深深地瞥了姜竹一眼，说，“其实我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书房，是过道最尽头的那间，平时都锁着，对外都说是杂物间。”

姜竹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有说话，沈新庭又补充道：“就是我昨晚没让你继续看的那间。”

“所以……”姜竹微微思考了一下，才问，“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沈新庭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偏头看着姜竹，似笑非笑地问他：“如果我说有，你会不会介意？”

“那要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了，”姜竹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认认真真地回答说，“如果是一些害人的东西，那肯定是不行的，如果不会伤害到别人，那我其实无所谓的。”

沈新庭看着姜竹，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头笑了下，说：“你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所以才会这么说，如果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你只会后悔自己没有跑得更快一点。”

“你这是什么意思？又要赶我走？”姜竹有点儿恼了，气呼呼地瞪着他，说，“你又没给我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接受不了？你有本事把房门打开给我看看？”

沈新庭站在他旁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竹还在生气，气呼呼地甩开了他的手，不想让他碰，但沈新庭的手还是再一次落在了姜竹的头顶，从头顶滑到脖颈，虎口摁住姜竹的颈椎，不许他逃开，说：“姜竹，说这些不是想让你走，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知道自己招惹了个什么样的人。”

脖子后面的大手非常有存在感，沈新庭的语气却是温和的，他凑到姜竹耳边，轻轻开口，“姜竹，也许你已经感觉到了，我和别人不太一样，不只是不能接受感情这点，还有其他很多方面。”

“现在你还有最后一次后悔的机会，如果你立刻离开，我可以当做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们可以还回到昨天之前的关系，”沈新庭垂眸看着姜竹，那双浅灰色的眸子中近乎怜悯，说，“但如果你要继续留下来，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以后就算是你哭着求我，我也不保证会放你离开。”

“搞得神神秘秘的，结果还是没告诉我里面到底有什么，”姜竹撇了撇嘴，有些不满道，“你怎么知道我接受不了里面的动作？说不定我也喜欢呢？”

沈新庭的唇角掀了掀，并不意外姜竹的答案，只是笑着安抚他道：“别着急，以后会让你看的，但不是现在。”

“好吧好吧……”姜竹没有继续追问，只说，“那我就等着那一天了。”

虽然还没有向姜竹坦诚自己的所有秘密，但沈新庭看向姜竹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不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而是坦然的，信任的。

吃完午饭以后，姜竹并没有继续在沈新庭家里逗留，毕竟这不是他家，一直留着总归是不太方便，但这一整个春节假期，沈新庭和沈连海几乎每天都会喊姜竹去家里吃饭。

沈新庭对姜竹的那些就不说了，沈连海更是个热情的，察觉到俩人之间的关系变化，他时不时地就要来调侃俩人两句，姜竹是个脸皮薄的，不太会说话，但沈新庭和沈连海相处几十年了，经验丰富，每次都能不动声色地把沈连海那些调侃挡回去。

也是和沈新庭熟悉了之后才发现，沈新庭确实比姜竹想象中要忙一些，高校老师的生活并没有外界想象中的那么光鲜亮丽，除了讲课之外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需要处理，比如备课，比如写教案。沈新庭也比姜竹想象中要负责任的多，在姜竹的印象里，哪怕是A大，也有很多老师并不注重本科生的教学，上课就是对着ppt念，但沈新庭不一样，他会仔细地修改自己的每一张ppt，精挑细选要给学生讲授的内容，并根据学生们的反馈修改。

要么怎么说学生们都喜欢听沈教授讲课呢，他讲课确实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哪怕沈教授对作业的要求比别的老师高一点，依然很多学生愿意选他的课。

当然，沈教授也不是那种严厉到故意压分的老师，他不会卡人成绩和绩点，最后考试卷子上的题目都是他平时反复强调的知识点，只要学生们认真学就一定能拿高分。

沈新庭喜欢在那个据他说是“给爷爷看”的那个书房里备课，姜竹于是也把自己的电脑背来了，但好不容易放假，姜竹不想干活，大多数时间是看些电视剧、电影之类的放松一下，偶尔才会忙些工作上的事情。

俩人就这么一起坐在书房里，交流并不是太多，却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姜竹一抬头的时候，就能见到沈新庭的存在。

时间转眼到了初七，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姜竹照例来了沈新庭家里，吃完饭后就和他一起进了书房，上班以后姜竹就不能经常来沈新庭这儿了，所有俩人都很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俩人没安静几分钟，姜竹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是小莹打来的电话。

姜竹余光瞥了沈新庭一眼，要出去接，沈新庭适时开口，说：“没关系，就在这里接吧。”

犹豫两秒，姜竹接通电话，问小莹：“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电话那边儿的背景音显得非常嘈杂，小莹的声音却很激动，说：“小竹哥！我和小曼已经回A市啦！咱们今天要不要聚一聚！”

“好啊……等下，”姜竹下意识地想要答应，又想起自己和沈新庭现在的处境，说，“我先问一下，一会儿再给你打过去。”

挂断电话，姜竹走到沈新庭旁边儿，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一下，说：“那什么，我之前不是和两个小姑娘一起在小公园驻唱吗？今天俩人回A市了，想喊我一起出去吃个饭。”

换平时也就算了，主要是俩人现在的关系刚改善一点，又是假期的最后一天，姜竹怕沈新庭会有点儿介意。

“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沈新庭坐在书桌前，抬头瞥了姜竹一眼，揣着明白装糊涂，说，“咱们什么关系？你和他们出去吃饭要问我的意见？”

姜竹的脸颊稍有点儿红，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不管是什么关系，我现在都在你家里，那我出去玩儿肯定要问你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