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寒的母亲是一位刚烈的军人。丈夫满身罪孽地死在爆炸里,她不愿接受旁人的施舍与帮助,也无颜见人,带着残疾的儿子离开帝都。顾及到她的意愿,也顾忌皇室是否会警觉,路堤虽然知道岑寒在这所学校里,却从未试图寻找过他。
但之前的他绝不会想到,三年过后,一切竟然成了这副光景。
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处吗?那小子不知经历了什么,走上了这条路,还会不会愿意见他们这些人都难说。
男人目光沉沉,对着泛着光的屏幕,在安静的休息室里一声接一声地叹息。千愿实在好奇,溜到他身后,看了眼他的光脑,想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屏幕上的画面映入她的瞳仁。
那是一个穿着尿布的婴儿,浑身上下除了那一块尿布之外光溜溜的,小手小腿跟莲藕一样柔嫩,正揉着眼睛蹬着脚,哭得眼睛鼻子红通通,看上去好不可怜。
千愿顿了顿,目光在那婴儿的脸庞上定格。
他哭得眼睫毛上都沾着晶莹的泪,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右眼尾下的一颗泪痣却仍旧清晰可见。
千愿:“嘶!”
“系统,快,”倒吸一口冷气之后,她双眸放光,激动道:“快来赚我的钱,有没有什么可以拍照的小道具,在线等,很急!”
……
台上的节目仍在继续,礼堂热闹非凡,所有人都沉浸在假期前的狂欢中。
岑寒盯着礼堂另一侧的小门,神色难辨。
门后再次透出光,他呼吸一滞,在看到小幽灵独自出来后,全身的肌肉又慢慢放松。
“崽崽,我知道路堤等下要去哪里啦,待会儿带你去见他!”小幽灵兴奋道:“我还得到了一个意外之喜,你看”
刚放松的肢体再次紧绷起来,听到她的后半句话,岑寒下意识地抬眼,目光望向她手上拿着的东西。
一张巴掌大的.QへQ.照片,上面是一个正哇哇大哭着的幼崽。
岑寒:“……”
他这回不光是呼吸停滞,简直连心跳都要停跳了。
台上的节目仍在继续,小幽灵笑眯眯地收回照片,很是喜爱地摸了摸它。
岑寒僵在轮椅上,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我……
在礼堂的纷闹人声中,一个念头清晰地从他的脑海中升起。
我被她看光了。
40. 第 40 章 “我给你买了几套短袖的……
冬休典礼过后, 学生们涌到操场上,围着安静屹立的战斗机甲兴奋交谈。路堤婉拒了校长的共餐邀请,独自一人走向空荡荡的教学楼。
寒风吹过面颊, 他伸手紧了紧衣领,从楼层侧方进入走廊, 正准备迈上楼梯, 抬眼时突然怔住。
一个少年坐在轮椅上, 背对着墙面,偏头望着虚空中的某一处。
路堤第一时间内竟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人虽然只露出了半张侧脸,脸上的神色却极为生动, 与他记忆中那个少年最后的神态模样天差地别。
但那五官轮廓依旧熟悉,路堤犹豫片刻,喊道:“……小寒?”
少年脸上浅淡的笑顿住,转过头来,唇角弧度随之变得平直,下颌线隐约还有些紧绷。
“……路叔叔。”
上一次见面时还是三年前,一人颓废绝望,一人心事重重。近三年后的再次重逢,两人心中或许都有几分感慨, 一时间内无人开口。
直至路堤终于回过神来,走上前, 用与从前无异的态度问候:“好久没看见你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岑寒回答:“挺好的。路叔叔您呢?”
千愿坐在一旁的栏杆上,晃悠着腿, 看他们聊天, 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她头一次看见崽崽对一个人表现得这么耐心尊重,用词态度十分礼貌。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崽崽平静的态度下暗藏疏离, 像是不愿多面对这位指挥官,也不想和他有更加深入的沟通似的。
就比如每当路堤想从单薄的寒暄问候上转开,要说些什么更深入的话题,崽崽总会神色平静地挡回去,对自己的现状避而不谈。
路堤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强求。他沉默一会,话音忽地一转:“小寒,以前和你提起过这件事,你总是不大情愿。但我听说……听说你最近找了新的工作。”
他顿了顿,像是没看见岑寒猝然一变的脸色,继续道:“我觉得你振作了许多,也能从之前的事情从走出来了,就想着再问问你,想不想重新开始复健,为做手术打好基础。”
复健?
这话一出,千愿就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扭头看向路堤。
“……”
路堤没有直白点出他现在正在做些什么,即便他可能已经了解到了。
岑寒手指掐了掐掌心,稍稍镇定下来,注意到了小幽灵的反应,蓦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她之前就透露过想要让自己做手术的意愿。
直接拒绝的话卡在喉中,他的眉轻轻蹙了蹙,思绪急速运转,试图寻找一个听起来比较合情合理的婉拒理由。然而还没想出答案,路堤便接着开口。
“小寒,这是会影响你一生的决定,先不要急着拒绝。”他耐心道:“康复训练越早开始越好,时间拖得久了,可能想改变主意也来不及了。叔叔一个人生活,平时都在军队里,也基本不怎么花钱。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先带你去做一个身体状况评估,做除辐射手术,然后……”
岑寒几乎是仓促地打断:“不,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