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给个说法,公理不正,会给学校和其他学生造成不好的影响,让学生产生错误认知,这是校长不想看到的结果。
由此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校长再次下达了指示,要求严肃对待赵树成一事,处理赵树成的老师听到指示后更加细致起来。
这一查不要紧,他发现赵树成和教育局档案里的照片不大相符,照片里的人脸上有个不大不小的痦子,而赵树成没有。
等接待赵树成父亲时,看到陪着赵父来的赵树成大哥,老师直接愣住了,这人怎么跟档案里照片一模一样啊?脸上长痦子。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才叫赵树成,而学校里的“赵树成”真名叫赵树修,是真赵树成的弟弟。
真赵树成和赵树修两人相差三岁,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当初亲爸继母为了省钱,也为能让哥哥照顾弟弟,生生拖了哥哥三年,等到弟弟够了上学年纪,才把兄弟俩一起送到了学校,由此造成了不同岁的兄弟一起上学、一起考大学的状况。
兄弟俩上学后,哥哥学习极好,弟弟学习差,没想到最后高考成绩出来,哥哥落榜,弟弟考上了北大,全家虽然替哥哥遗憾,却更为弟弟考中全国最好的学校而自豪。
哥哥没考上大学,去厂里跟着亲爹当学徒临时工,两人的命运眼看就走向分岔路,一人走向康庄大道,拥有锦绣前程;另一人却将要和父辈们一样碌碌一生。
这次哥哥能来学校是个意外,学校的信寄来时,继母恰好回娘家看望生病的母亲,学校信里又给了两张车票,说事情十万火急,父亲为了不浪费一张车票钱,一咬牙就带着哥哥来了京市。
到学校还没问二儿子出了什么事,就先被老师的话砸到头晕。
什么?二儿子树修冒名顶替大儿子树成上大学?
“不可能!”赵父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二儿子哪有这么大本事?
可脑袋一转,想到二儿子以往糟糕的成绩,又想到妻子是老师,妻子家里在教育局里也有些门路,瞬间就不确定起来。
真赵树成听完老师的话后,很快就红了眼,连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神都带着恨意。
老师面带同情,对真正的赵树成说,“别担心,是你的就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转头皱眉看着赵父,“是你自己说在学校里这个人叫赵树理不叫赵树成,你看看,录取通知书上写的清清楚楚,考上大学的是赵树成。”
赵父不敢看大儿子,嗫嚅着说:“我说错了,我儿子就叫赵树成,是我说错了。”
他知道自己维护了二儿子就会对不起大儿子,可事已至此,此时不维护二儿子,二儿子这辈子就毁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怎么忍心?大不了以后尽力补偿大儿子。
老师更同情真赵树成了,哪有这样的亲爹,他“啪”的一声拍向桌子,“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学校是你们家开的吗?你说让哪个儿子来读书就让哪个儿子来?”
“等着吧,这件事已经不是你们自家问题,牵扯到了你们当地教育局和高中,学校是肯定要查明白,到底谁在里面弄鬼,到底谁顶替了谁!”
赵父被老师吓得缩着脑袋发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却一副懦弱无能样,大儿子别过眼。
假赵树成污蔑他人的事暂且放下了,老师以最快速度把假赵树成顶替,真赵树成出现一事报告给了校长。
校长听后震怒,连夜上报教育总局,教育总局发电报给赵树成家当地教育局,责令查明学生赵树成事件。
有些事想要一手遮天容易,可发动国家机器查清楚也很容易。
不到三天就查出了真相。
真相非常简单,赵树成的继母是老师,她家中有位在教育局工作的长辈,两人联合,截留了赵树成的录取通知书,移花接木对外宣称考上北大的是赵树修,而让赵树修改名为赵树成,带着录取通知书北上上大学。
这个过程中,录取通知书压根就没经过赵树成的手,赵父想看,都被继母以各种理由挡回去,更别说让赵树成看一眼。
水落石出后,假赵树成被赶出了学校,和赵父灰溜溜回了老家,真赵树成和父亲彻底闹翻,留在京市读书,学校给他安排了住宿,让他明年跟着新生一起上课,事情也算圆满。
陆浓是从裴铮嘴里听到了阴差阳错的全过程,顺便还听了个后续:假赵树成也就是赵树修被戳穿后,死活赖在宿舍里不走,最后被脸面丢尽的赵父硬生生拖出了宿舍。
裴铮津津有味地说:“赵树成,啊呸,赵树修已经长得人高马大了,赵树修的爹比他还高,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出了学校,赵树修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那场面,啧啧,看来儿子全国的儿子都怕老子。”
陆浓不以为然,当爹的要真的好好教育过儿子,儿子怎么可能是那个鬼样子?他都敢干出拿走亲哥哥的大好人生这种事,在家里肯定是被惯着,没好好教过。
“最可怜的还是真正的赵树成,赵树修打着赵树成的名义到处勾搭小姑娘,坏事做尽,现在他走了,赵树成这三个字也臭了。”
裴铮替赵树成唏嘘,要不是这一回赵树修犯事,四年一过,赵树修就成了真正的赵树成,而真正的赵树成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曾经考上过最好的大学,曾有机会见识不一样的人生。
只能说,天道好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欠别人的总归要还。
赵树成事件告一段落后,沈家的事也尘埃落定。
沈从年被开除党籍,念在他曾在抗战中不顾生死立下大大小小军功,功过不能相抵,足够留他一命,发往最困难的农场劳改终生。
他所有包庇过的部下被一一纠察,公事公办,根据犯错大小该枪毙的枪毙,该停职的停职,该开除的开除。
沈母和沈父离婚,她带着女儿沈以梅回了崖州老家,沈以梅不想走,被沈一鸣找人押着上了火车。
沈一鸣如同裴寂安预料的那样,自请调职前往南方,由于调职匆忙,夫妻俩甚至没等过完年就动身离开了。
沈家在京市只剩下个还在念大学的沈既明。
裴铮最终还是知道了沈家的事,期末考试结束,他修完两学年的课程,成绩虽然不如陆浓那样逆天,但是也足够耀眼,他正在和吴姥姥炫耀,被裴寂安叫进了书房。
谈了几个小时后,裴铮知道了一切事情,出来后眼圈泛红,心里茫然,外公被外婆举报倒台,里面有亲爹掺一脚,可亲爹会这么做,又牵扯到十几年前亲妈和舅舅做下的孽事,外公包庇威胁亲爹……
裴铮不知道该怪谁,好像怪谁他都没资格。
怪不得从小父亲就对他不亲近,甚至是……冷漠,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是父亲耻辱的象征,原来如此。
裴铮萎靡好些天,一直到外婆和母亲出发回老家那天,他才从床上起来,往身上胡乱套了件衣服,去了火车站。
火车上,沈以梅被人看着无法动弹,见到裴铮来了,像看到救星一样,奋力挣扎朝车窗外喊:“裴铮,你快来救救我,你去求求外婆让她放了我,我不想回崖州,我走了你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裴铮,你忍心看着他们绑着妈妈吗?你是大学生,你应该知道这是侵犯我的人身自由,你快跟他们说啊!”
裴铮悲哀地看着她,到现在她还不明白,外婆要带她一起回老家是为了保护她,沈家倒了,沈家的对头们可没倒,还有外公这些年包庇部下留下许多冤债,这些人都在虎视眈眈注视着沈家人。
外婆、舅舅都离开了,裴寂安不庇护,若京市只剩下一个沈以梅,这些人的报复会不遗余力加注到她身上。
裴铮外婆见裴铮不为所动,欣慰地叹了口气,摸了摸裴铮的头,眼中含泪地说,“你很好,这些年外婆怪你不亲近你妈不亲近沈家,对你一直冷冷淡淡,到现在外婆才明白是我错了,我庆幸你和沈家、和我们不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