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链接”的含义很复杂，很明显对方在说这些话时难得真诚，却也显得格外刺耳。

在周虹欢的人生中，赋予了朋友、恋人这类人际关系非常重要的地位，并且也全身心投入实践，经常对某样人或事投入热情，虽然来的快去的也快。

在对方眼中，自己的生活大概会无趣到让她想自杀吧。

她漠然将目光收回，没有继续去看那些枯燥乏味的文字，低头从包中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钱夹

，从许多张卡片中抽出一张，随手丢给周虹欢。

“谢谢女神~”对方眼疾手快接过飞来的卡片，也不在意自己的话被忽视，刻意用那种矫揉造作的语气掐着嗓子和她道谢，火速离开了教室。

有眼尖的学生看见这边位置空出，立刻从原来的位置挪了过来，笑嘻嘻和孟稚打招呼，她微笑回应，又转变回了平日那种过度温顺天真的态度。

0044 第三十九章 窗

当日下午，课程结束。孟稚被私家车接回了别墅。

她依次和安保、园丁打过招呼，穿过花园走上冰冷的大理石台阶，家政阿姨依旧在门口候着，用那种浮夸的亲切态度迎接她，接过司机手里的皮质挎包。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今天课多吗？”

但她压根没打算听孟稚的回答，立刻转移到下一个话题。

中年女人用那种抑扬顿挫的语气，表达对她父亲忙碌程度的感叹，以及对孟稚身体状况的关切，眼睛里却暗藏着冷漠和精明。

这种故作姿态被孟稚看在眼中，与其说是关切，不如说是彻底的漠视。

就像别墅里的其他人一样，本质上对自己毫无兴趣，却还要装出恭敬照顾的样子。

孟稚打心底生出反感，但仍旧用非常温柔的口吻回应着，告诉她自己今晚不需要用餐，随后快步进门去了浴室，好躲避那种比寂静更让人不堪其扰的声音。

她身着纯白的浴袍，脚步机械的回到卧室，躺倒在角落被阴影笼罩的床铺上，就像是生长在贫瘠黑暗的苔藓地上的某种藤本植物，汲取着孤独的养料，像是海绵吸着水。

孟稚没兴趣打开音响或者电视，如往常许多夜晚一样静静躺着，任由思绪飘荡在漫无边际的寂静中，不知过去多久才终于有了困意。

在临睡前，作为一天结束的惯例，她最后检查了一下手机的信息和邮箱。

列表大多是品牌方和订阅服务的消息，她点进最后一条来自私人的陌生信息，一条夹杂着许多表情符号的短信跳出来。

“寂寞的夜{月亮}，是否难眠{心碎}，性感美女{色}，在线直播{亲吻}，我不断寻找{眼睛}，有你的世界在哪里{戒指}，一切尽在http:*%&#&￥%”

孟稚面无表情，暗自后悔自己当时耐不住软磨硬泡将电话号码给了周虹欢，手指毫不犹豫滑向删除键，即将按下去时却顿了顿。

得益于像荆棘一样紧紧捆绑着她的“家教”，以及对父亲曾表现出来的那种狂暴的厌恶，她出于本能的远离任何灰色领域，就像被困在高塔的公主般纯真无邪，但仍保持着一定的少年人的好奇心。

而今天周虹欢表现出来的那种狂热更加深了这种好奇。

酒精香烟、金钱乃至···不论是这种现实意义上的诱惑，还是情色和暴力、胜负心或虚荣心形形色色的欲望都在人体内和血液一同流动，而身体不过是一部用血肉铸成的机器，用残忍的方式消耗掉自己，却不会感到疼痛。

相比起来，孟稚觉得自己更像是一座石雕，带着设定好的呆板表情，难以被欲望消磨，但是比任何钢铁都更接近无机质，一敲就能听到孤独奏响的空洞回音。

她摸了摸自己纤薄皮肉下坚硬的肋骨，出于模模糊糊的好奇从床上坐起身，来到桌前打开电脑，输进了刚才那个网址。

页面很快加载出来，她关掉登陆弹窗。

映入眼帘的是一身黑白女仆装，画面中的女性看起来年纪不大，紧身的女仆服装包裹着丰满惹眼的上半身，正握着话筒在唱一首曲调激昂的日文歌。

她背后大概是精心装修过的卧室，整体是暖粉色调，墙边的亚克力柜子中摆满了动漫人物的手办，床上还有几个抱枕。

孟稚目光掠过女人妆容精致的脸和充满诱惑力的身材，心中没有一点儿波澜，耳中甜美的歌声也毫无吸引力。

她撇了眼滚动的留言栏，又看向旁边推荐的同类型直播，返回直播平台首页。

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直播封面进入视野，有游戏的，也有各种风格的美女帅哥，令人眼花缭乱。

孟稚手肘撑在桌面上，随便点进几个直播间。

她感到索然无味，面无表情准备关上电脑，突然看到一个格外不同的封面。

画面简单的过分，仅仅是夜色的街道中一只白猫的半个背影，根本毫无拍摄手法，甚至透出几分鬼鬼祟祟，看起来像偷拍的。

它在一众精致包装的封面中显得格外不入流，却足够引起孟稚的注意。

她点进这个直播间，看到一个女人披头散发趴在桌上，把脸埋在臂弯里，乍一看还以为桌上无端被人放了个卷毛拖把。

画面像静止了似的，连背景音也没放，显得死气沉沉。直播间上方显示人数为1。

孟稚倒也没觉得无趣，反而萌生了好奇心，想知道这人能睡多久，于是便也停在这个画面没动。

直到系统再次弹窗，显示她作为游客观看时间过长，需要登陆或者注册账号。

她一脸漠然，干脆利落关掉页面，重新躺回床上尝试入睡，脑海中却还记着刚才那个趴在桌上消极怠工的拖把头。

那人的房间也空空荡荡的，桌上没有任何摆件，灰蓝色的窗帘遮住了大半阳光，显得屋子阴暗而幽静。

所以才能睡那么好吧？

孟稚回忆起自己卧室内巨大的窗户，迷迷糊糊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她照常去上课、被接送回家。

第三天，重复。

第四天，时间来到周末。

孟稚鬼使神差再次点开了那个网址，在首页搜寻着那个白猫背影的封面。

但那只是系统的随机推送，而她并未记下对方直播间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