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寿家的颇有些“三顾茅庐”的意思。
吓得在井亭了杀鸡宰鱼的鹅姐夫赶紧洗了手过去迎接,“哎哟,我的青天大老娘啊,劳烦您又跑一趟,有什么事情您吩咐就行了。”
鹅姐夫身上有鸡毛,裤腿有鱼鳞,儿子和如意一回家,他就忙前忙后,脚不沾地,想把两人养胖一些,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家庭主夫。
别人不晓得鹅姐夫赚了多少钱,但是来寿家的门儿清啊,她在鹅姐夫这里投了五千两银子,赚了四万五千两!所以来寿家的掐指一算,就晓得鹅姐夫也是小富翁,就是藏富罢了。
来寿家的笑道:“什么吩咐不吩咐的,咱们的交情可不浅啊,快别说这种话,听起来怪生分的我就是来瞧瞧大侄子。”
想当年,鹅姐为了给如意寻门路,也是费了好多心机,在一个飘雪的夜晚,特意要鹅姐夫驾车“偶遇”回家的来寿家的。
鹅姐夫驾车送了怕冷的来寿家的回家,来寿家的不想欠人情,就指了承恩阁这个“冷衙门”,要如意去这里当差这里更容易混出头。
以前鹅姐一家巴结来寿家的,给如意找门路。现在轮到来寿家的来鹅姐家里,为孙子官哥儿找门路。真是风水轮流转。
来寿家的如此有诚意,鹅姐和鹅姐夫请她上坐,把正在如意家里劈柴禾的吉祥叫回来招待贵客人家来寿家的指明要看“瞧瞧大侄子”嘛。
来寿家的开门见山,“晓得你难得回家一趟,我就不啰嗦了,实则是为了我那孙子来寻门路的,我就问问,像我们这种人家,如何走武官这条路?文官要等三代之后才能参加科举,在我闭眼之前,是看不到家里有人当官的。”
吉祥问道:“官哥儿多大?有练武的底子么?”
来寿家的摇头说道:“没有,他五岁开蒙读书,现在十岁不过,他现在开始习武还来得及吧?”
吉祥说道:“练童子功肯定有些晚,但也不算太晚。像官哥儿这样正经读过书的人,其实可以考武举的,武举有一项是策论,要写文章,像我这种没读过的书肯定考不过。”
又道:“当今正德皇帝崇尚武德,很重视武举,在正德三年的时候,就颁布了《武举条格》,和科举的乡试一样,都是秋天的时候考。只要家世清白,没有作奸犯科之辈,文韬武略都懂一些,没有什么追溯到三代不得为奴的苛刻要求,都可以报名比试。”
“就像骑射,九发三中就算过关,反正比我们豹子营选拔简单多了。具体还要考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您老去找考过武举的人打听,官哥儿毕竟还小,如果他有心走这条路,找几个武师练几年,说不定能够考出来,考出来武举之后朝廷就会授官,这比我们当兵强多了。”
都当过家奴,吉祥靠自己得了官身,也尽力拉拔一下想往上爬的同类。
来寿家的听了,觉得有希望,便回家张罗此事。
鹅姐依然要鹅姐夫驾车送来寿家的回家,如意把如意娘刚炸出来的洋芋片包起来,送到马车上,给来寿家的带走。
鹅姐和如意目送着马车消失在巷子口,很是感叹,“都是为了后人的前程四处奔波,希望一代比一代强。幸亏你当初说动了我让吉祥参加豹子营选拔,昨天看到吉祥穿着斗牛服神气的样子,我晚上都不曾好睡,差点把吉祥这孩子耽误了。”
三天假很快就过去了,如意把娘炸的洋芋片带进了颐园,分给了胭脂红霞等人,园子里就没有不爱吃的。
王嬷嬷自打回到颐园之后,晚上就不住值房了,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下午就早早的回家,和丈夫王善相伴,反正如意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这一回王嬷嬷养病半年,一直是丈夫王善贴身照顾,外甥女腊梅也时常过去陪伴,但腊梅已经嫁人,有时候也要回家看看。王嬷嬷和王善的相处从最初的疏离别扭,到慢慢习惯。
两人的关系倒不是旧情复燃、老夫老妻聊发少年狂什么的,更像是多年的亲人或者是朋友,王嬷嬷的眼病让两人明白了其实岁月并不漫长,他们已然老去,正在走向生命的尽头,只要不是相看两厌,两人其实可以相伴度过余生。
失去孩子的痛苦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变成一种羁绊,夫妻两人一对眼神,就明白对方心里想着什么,沉默着拍一拍的对方的手:是的,我明白你此时正在痛苦,我也是。
三个月后,秋去冬来,季风起,杨数和鹅姐夫又带着众人给的本钱南下组建了商队,下了西洋,这一去,估计又是三年多才能回家。
东府里,秋租收上来了,年底算总账的时候,夏收又带着通州宝庆店四万银子的利润回来了。
二小姐张言华果断凑了五万两银子,全部还给了西府!
周夫人不理解女儿为何要这么做,“秋租加上宝庆店的利润,统共就七万两,你还西府五万,就剩下二万两,眼下要过年,下一次收入要等明年收了春天的租子,这点钱花起来捉襟见肘,府里的下人都怨声载道的,你还三万就不行了,剩下两万明年再还,反正西府有钱,又不着急等这些钱用。”
张言华说道:“父亲的脸伤已经养好,可以出去见人了,这一出去,就得花钱。我得在父亲把钱库里的钱拿走之前,抢先把钱都还了,无债一身轻。”
“剩下两万要过年、过日子,还要熬到明年收春租才有新的进项,我就不信父亲还执意把这些钱都花掉如今皇上一直没有批下五万盐引,就是不给咱们了嘛,如此一来,父亲就没有理由再找西府借钱,借了拿什么还呢?皇上拒给盐引,人家西府又不是冤大头。”
“你”周夫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这也就是有老祖宗撑腰的亲闺女敢这么做,断了亲爹的后路。
否则,她也好,大儿媳妇夏氏也好,都是万万不敢用这种手段“对付”一家之主的。
夏氏的病已经痊愈了,东府欠债也清了,张言华本打算把在年底把管家之权交还给大嫂,可是夏氏病愈之后立刻诊出了喜脉,且怀像不太稳,需要静养。
老祖宗发话说,要夏氏安心养胎,张言华继续主持中馈。
次年开了春,如意收到苏州王延林写的信,她嫁给了朱希召。朱希召带着她在各地游历,抄录宋元两代状元们的墓碑,打算编写两本状元录,王延林跟着夫婿游山玩水,吟诗作画,神仙眷侣般。
如意很为王延林高兴,女子能够走出去多么不容易啊。
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定国公府传来喜讯,定国公夫人张德华生下一子,母子平安。
把老祖宗高兴的,下令十里画廊连续点灯三夜,庆贺重外孙的到来,从此百年定国公府也有张家人的血脉。
夏天到了,又入了秋,又是一年的中秋节,东府二小姐张言华和魏国公定了婚,钦天监合了两人八字,把婚期定在明年二月,也是二月十八去年这天正好是张德华出嫁的日子!张言华即将成为魏国公的续弦,成为魏国公夫人,两姐妹年纪轻轻就都是国公夫人了。
但是,魏国公已经在今年春天的时候,回到了南京祖宅魏国公府魏国公一脉世代镇守南京,这是从大明永乐年间就定下来的祖制,之前是因这个第七代魏国公年幼无知,被召到京城读书明理,现在他早就成年了,得需回到南京,履行历代魏国公的责任。
如此,张言华嫁给魏国公就是要远嫁到千里之外的南京,很可能此生都无法回京城了!
张言华听到婚讯,愤怒的跑去质问母亲,“这样的婚事肯定不是一蹴而就,应该在暗地里早就开始谈婚论嫁了!您一直都知道对不对?您明明知道我不想成为魏国公的续弦!明明知道我会反感这门婚事!您就是这样做了!可笑我傻乎乎的一直蒙在鼓里!”
周夫人早就料到女儿有如此反应,说道:“不仅是我,你父亲,还有老祖宗、咱们家太后娘娘、甚至夏皇后都是乐意促成这门亲事的,女儿啊,都是为你好。”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回:为家族言华从婚事,卖田地夫人备嫁妆张言华听了无
第一百二十六回:为家族言华从婚事, 卖田地夫人备嫁妆
张言华听了无数次“都是为你好”,今天这句最残忍。
从小到大,母亲总是把她和大姐姐张德华比较, 并不是为了她好,只是为了母亲的虚荣心和好胜心。
张德华成为国公夫人, 好强的母亲也要她当国公夫人。
张言华知道,这门婚事在母亲这里是没得商量的。
绝望之下,张言华去了颐园松鹤堂找老祖宗,虽然母亲告诉她, 老祖宗也是这个意思, 但,倔强的张言华依然不肯死心, 哪怕是最坏的结果,她也要亲耳听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