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的人了,被老人像孩子一样调侃,未尝不是福分。

金大宏对女婿的恭敬显得有些异样的局促,金太太接了茶便跟沈母嗔怪,说一家人了还这么客气,快叫阿檐去招呼客人吧。

好像说得她已经不是客人一样了。

沈楣在暗处冷笑,沈蔷问她笑什么,沈楣说,你笑点低,我怕我说出来你要笑死。

沈蔷立刻就没有了玩牌的兴致,像只小狗似的缠着她非要问出长短,直到沈檐从后面过来摸她的头,她才消停下来,乖乖叫大哥。她一叫,剩下的老四沈檩老六沈椽也都跟着叫大哥了,沈檐过去搭沈椽的肩膀,问他几时回来做事。

沈椽吓得讨饶,他在纽约跟一帮朋友搞画展搞诗歌会,用家里的钱燃烧理想正烧的不亦乐乎。大富大贵的出生,又是真正血缘意义上的老幺,自然是得宠些,他的妈妈常跟沈母感叹,说养了个败家子,明明跟小玉差了没几岁,瞧瞧小玉,多么懂事。没有谁会苛刻的要求沈椽承担什么责任,只要他玩的开心就好了。至于沈补玉,则是理所应当要懂事。到了这个时候,其实谁也说不好到底沈氏缺了他会如何了,他太精明太能干,倘若沈檐一直纵容下去,总有一天整个沈家都无人能招架他。这是沈母越来越重的心事,因此她迫切的期待沈檐结婚,她可以将名正言顺的把沈补玉手上的实权一点点交给金玫,等他们有了孩子,沈补玉便再也不能随意进入沈檐房里,倒时随便给他娶个妻子,便可发配到公司境外哪个工厂里老实待一辈子去。想是这样想,又怕是一厢情愿,沈檐对沈补玉的态度不像是对个玩物,像是有几分真心,沈母一边心里骂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风流种,一边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那野狐崽子弄出去。一直到过了十点才陆续散场,除了本家亲戚安排在宅子里住,还有一部分住在公司旗下的酒店里,按照身份尊贵程度分别由司机或者沈家兄弟送过去,金家夫妇自己带了司机开车,沈檐自然就留给金玫了。沈母挽留金玫过夜,老三媳妇跟着附和,沈楣无害的笑说小金还没过门呢,万一嫁不成咱家她总该留点里子日后嫁到别处去。沈蔷噗哧一下,死死抿着唇掐夫婿的手臂。

沈檐把涨红了脸的金玫护在身后,冲着两个妹妹沉着脸训斥,命令她们立刻回自己房间去。

金玫心里又恨又羞,连带着沈母也一脸尴尬,只好叫沈檐多哄哄金玫。

沈檐叫司机开车去山下等,他邀请金玫一道散步,金玫含羞答应,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月光从林荫中斑驳泄漏下来,照着地面铺了薄薄一层的金黄落叶,甬道上安静的只有零星昆虫叫声,虽然早已过了散步时间,但这时候的气候温度与场景都依然无损这种行为的浪漫。沈檐为妹妹们的失礼道歉,如果这算道歉的话:“老二心直口快,老五头脑简单,往后不是节日不会时常跟她们碰一块儿,你不必过份担心。”金玫低声称是,难受的咬着嘴唇说:“是我做的不够好,因此才被小妹们捡了话柄。”

沈檐说:“你确实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但也不必矫枉过正,乖乖听话就行。”

金玫觉得这乖乖听话四字大有文章,便试探说了句:“以后我会多跟小玉学的。”

沈檐转身看他,目光在夜里看不清楚,金玫下意识退了一步,呐呐弥补:“我不会去打扰他的,只是,只是看着学。”

沈檐顿了一会儿,毫无感情的说道:“他是他,你是你,他做了再放肆的事情都有他自己的理由,永远轮不到你说话。”

金玫静了一会儿,啜泣道:“我知道你是因为爸爸的事情怪我……”

沈檐摇头:“你没有在听我说话。我再说一遍,你只要做到听话就可以,老太太喜欢你,你要惜福。”

金玫第一次觉得这个未婚夫婿有些深不可测,因此禁不住心慌,跟在身后脚步都乱了,差点被树叶滑倒,愈发觉得这深夜的林荫道像是黄泉路一样阴森恐怖,不禁埋怨起自己家人来,只她一个人吃苦,他们全都等着享福了,真正可恨。沈檐送她到家之后,没有片刻逗留,拒绝金母邀请时的态度也很冷淡,因此金家关起门来便不太平了。

金玫是首先发难的,金大宏正抽着烟摆弄他的越剧唱片,她把拎包丢到沙发上便过去拔了唱针,冲他抱怨:“还听什么,大半夜了!都什么年纪了净做些不靠谱的事情!”金大宏转身便骂:“反了你了?!”

金母正在镜子前面左右看换下来的昂贵套装,那上面有她抱沈楣的女儿示好时小丫头留下的油手污迹,她看得心烦,便回头冲父女俩尖刻的叫:“这都几点了!还吵吵!不嫌丢人啊?!”“谁丢人了?是你们丢人!我还没结婚呢,沈家那几个女儿就已经不给好脸了,谁嫁人不是要婆家客客气气抬着供着的,要不是你们,我怎么会叫人看不起!”金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便委屈的哭开了。金莉从楼梯上探头下来,糊了一层面膜的脸肌肉僵硬,可还知道表达自己的不满:“你们小声一点好吗?人家正在打电话呢!”“滚!”金大宏冲她一声吼,又几步走到大女儿跟前骂,“老子把你养这么大,吃的喝的穿的哪样亏待你了?就知道买买买,一刷几百万,老子赚钱容易?!”金玫依然还嘴:“你生我自然要养我!”

“那现在就是你报答的时候!”金大宏气冲斗牛,“叫你好好念书,帮我打理生意,你呢,一脑袋浆糊!连个男人也不会哄,你还会什么?!真是废物!”金母眼看他要上手,忙给他使眼色,把金玫搂在怀里说好话:“宝贝儿啊,别哭别哭,那沈家人怎么为难你了?我看你婆婆不是很喜欢你吗,有她撑腰你还怕什么?”“她喜欢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嫁给她!”

“这是什么话,那沈檐可是个大孝子,最听她的话了。”

金玫怨艾:“妈,你怎么还不知道,沈檐房里早就有人了,沈家全家都知道,可谁要得动他!我嫁过去,就是个笑话!”

金母一听,忙扶着她的肩仔细问:“你说什么?沈檐房里有人?什么人呐?你别是听下人们胡说的,男人哪个不偷腥。”

“是他三嫂说的,那个人就是……就是……”

“啊呀你倒是说啊!”金大宏不耐烦的大吼。

“就是沈家老幺沈补玉!”

平地炸雷。金氏夫妇被轰的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金母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她根本吞不下的苍蝇:“……那,那沈补玉,是个男的啊……”金大宏毕竟经历过风雨,很快就回神了,他竟有些兴奋,快步来去走了几圈之后,一锤手掌说:“难怪沈檐这么宝贝他,原来传言不虚!”金母仍怀疑:“这事儿靠不靠谱啊,沈家可是地地道道的名门望族,怎么可能容得下这种事情。”

金玫哀怨的说:“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他妈妈都已经暗示我几次了,我看得出来,她很不喜欢沈补玉,但她拿沈檐没办法……妈,你不了解沈檐。”“玫儿说的对,你太不了解沈檐了,他是什么样的人物。”金大宏阴狠道,“事到如今,有些事儿我也不瞒你们娘俩了,这个沈补玉不是普通角色,这两个月他一直在暗中查我的帐,要不是我做的干净,早叫他拿到把柄了,他就像个定时炸弹,你这婚结不结得成,弄不好还要看他的意思。”金母着急了:“那可怎么办,总要叫他不能插手才好!”

金大宏眯着眼睛抽烟,表情在烟雾中迷离起来:“……看他识不识相了。”

沈补玉一早就在办公室给沈檐写婚前协议,写完了,按沈檐的笔迹模仿了签名,去楼上拿私章盖了,刚想打电话给律师,柳扶松进来了,问他今天的安排。最近这段时间他已经基本不管公司常务,助理的工作也都交给了李淡浓这个专业人才。

一连几天都没有什么大进展,金家的那些资金,分散成许多数额许多途径,从一家公司流到另一家公司,像个谜团,始终找不到终点之间的联系。沈补玉此时满脑子都是手里协议的事情,没怎么想呢,就说那你今天还是从银行下手吧,有需要破解的密码可以去“辰光”找技术部的工程师,就说是我的意思,只是不要让沈梁知道。扶松出去了,沈补玉坐下来把手里的印章锁进抽屉,抬头面对金家一墙的帐目,觉得自己划的那些线路好像股市大盘走势。

很多事情往往发生在灵光乍现的一刹那间,他琢磨了很久的事情,突然就有了缺口,他扔了手里的协议书,到处找计算器。

扶松在去银行的路途中被急召回公司,沈补玉正在双臂怀抱在一壁账目前悠闲踱步,此时的他嘴角含笑,满是得意神色,像个博弈游戏中胜出的顽童。扶松久不见他这种笑容,马上就猜:“您发现了?”

“是股票。”沈补玉眉飞色舞,“是投资股票。金大宏把这些资金通过股票买卖从自己的公司转到其他公司,这些公司之间一定有种必然联系,我查到了其中一家公司的负责人,猜猜看是谁?是海都财务副总经理的独生子!”扶松倍感吃惊:“那么也就是说”

“对!现在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些公司一定都跟海都有关系,这些资金从海都贷出,在金大宏手里转圈,最终重新回到海都高层的私人帐户里,上百亿啊!真是干得棒极了!我要你现在马上去查清这些公司的负责人,我真是太大意了,到今天还叫你跑银行。”他一边说着一边跑到沈檐的办公桌后面开密码箱,从里面取出一把格洛克17,检查弹药之后把它从桌上推过去,“要小心,动静别太大。”尽管他们只是以上下属的关系相处了五年时光,但柳扶松对于这个对自己算得上有知遇之恩的年轻上司一直有着崇拜敬仰的微妙感情。从调查金家的账目开始到现在,差不多也有两三个月时间,两人分工明确,柳扶松只负责跑腿收集资料,而那些有用或者没有用的资料叠起来能装满沈檐办公室里的一墙书柜,沈补玉一个人看完了,不但看完而且精确的找出了异常可疑之处,并且是在不影响日常工作的前提下。这段时间他的日均睡眠不到四个小时,他的效率抵得上一个团队,柳扶松很难想象如果沈补玉不是在为沈家效力,那沈氏将会面临一个什么样的对手。他头脑清晰直觉灵敏,从天赋和勤奋上说,他比沈檐更加出色而专注,只是他现在还年轻,为人纯善世故不足,社会根基又浅,又好在对于沈檐,他始终有种怪异的顺从与依附,像具被控制着灵魂的傀儡,不会做出一点点不利于沈氏的事情。其实在柳扶松心底最深处,他为沈补玉感到惋惜,沈檐虽然钦点他为执行总裁,从职务上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始终控制着沈补玉在沈氏占有的股份比例。可如果说沈檐防备沈补玉,他对他又是完全放任,沈补玉随意出入他的办公室,掌握着沈氏最高机密,甚至有他保险箱的密码。无论是弟弟,还是下属或是床伴儿,这种信任都是极不寻常的。柳扶松看不清这两人的关系,他感到迷惑,却又不自觉被吸引。

乌黑的枪械折射着冰冷低调的哑光,不到最危险的时候沈补玉不会把它拿出来,扶松犹豫了片刻,问沈补玉:“那您接下来要做什么?”沈补玉没有回答他。他坐在靠椅里,十指交错抵着下颌,琢磨着怎么才能拿到金大宏在瑞士银行的私人帐户信息。他需要沈檐的帮助,但这件事情沈檐如果知道了,非但不会帮助他,搞不好还会大发雷霆,从此就把他关在阁楼里,关到他打消这个念头为止。那么现在能帮助他的只有警方了,而且,他手上现在掌握的这些证据也足够警方逮捕金大宏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补玉彻底不再跟沈檐交流金家帐目的事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沈檐在中秋那晚的话表达的太有立场,作为一个决策者,他显得太过顽固而愚昧,使沈补玉感到了失望。在沈补玉看来,娶金玫跟收拾金家的烂摊子其实完全可以做为两件事情来对待,并不是他未尝情爱所以不知爱的力量,而是沈檐完全没有爱金玫爱到要包养她全家的程度。沈补玉原来以为沈檐根本不爱金玫,但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迂腐的家族责任与社会道义在驱使他一意孤行,对于沈补玉来说,无论是哪一种可能,看起来都不是沈檐的作风。因为无法捉摸,所以他干脆就不再捉摸了,只一心想早点解决了这桩事情,然后可以专心为沈檐的婚礼出谋划策,亲手为他整理衣冠,与家人一起看着他牵起另一个人的手走向圣坛。扶松花了两天的时间调查那些公司的幕后老板与海都财务的关系,调查结果印证了沈补玉的猜测,细数名单,海都至少有五名高官参与了这次贪污,涉及资金总额高达三百亿以上。但这并不是沈补玉关心的重点,他的重点就只有一个:如果无法说服沈檐的慈悲,那就说服金大宏,让他主动放弃沈氏的救济。他必须知道金大宏一开始是如何卷入这场贪污的,金家家底虽不如沈家来得厚,但往前几年的固定资产总额也有百亿,好好经营的话,不必自毁生机。因此必定是有了一次经济危机,而且还是不能公示的经济危机,使得金大宏铤而走险剑走偏锋。沈补玉仔仔细细回忆了这两年来金家的一些交易,数额这样巨大,动静必然不小,可他并未发现异常,在签英国那边子公司的文件时他想到了可能是境外的生意,不被人察觉的话,金大宏很可能是在利用境外某个国家的政策漏洞进行投机套利,这类高风险的生意往往随着对方国家政策的改变而失利,套牢之后倾家荡产也不无可能。小小一个生意人,无论如何都是玩不过政 治的。查公帐跟查私帐的区别就在于后者的保密性质更高难度更大,沈补玉几乎确定金大宏私人账户里有一大笔资金,具体数额他不能确定,或许足以填补金家公司的漏洞,但那样一来必定所剩无几,因此金大宏打着算盘要沈氏来填,这样不但转亏为赢,还一举两得。沈补玉想清楚了这些,便真心佩服起金大宏来,一错再错誓不回头,把一次投资失败滚成贪污大案,真是蠢的登峰造极了。

扶松隐约察觉到沈补玉要做些出格的事情,他担心他的安危,沈檐曾说过整个沈氏没有沈补玉的性命重要,因此他在公司总部几千人里只选了有特种兵经历的他来做沈补玉的贴身助理,且不论沈檐是如何得知他这段没有写在履历上的特殊经历,对于沈补玉,他确实是当作掌上明珠胸前宝玉,如果可以,扶松相信沈檐会拿自己的性命交换沈补玉的性命。一个前特种兵的直觉,也许不是太靠谱,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沈补玉不是第一次把沈檐办公室当作自己办公室使用,但最近他的频繁出入与日夜霸占还是很不寻常。不但整日不开窗,连保洁员的日常打扫也免了,若不是整个秘书室都在忙沈檐的婚礼,大概早就有人去告发他的异常举动了。李淡浓几次想把冰激凌送到顶楼去,都被扶松拒绝,他“以董事长办公室如非紧急事件不得随意进入”拒绝她,并表示自己也是领了沈补玉的口谕才能进去。其实他这段时间爬顶楼的次数比他在沈氏工作这么些年加起来还多,可让他感到心中无底的是,他开始猜不透沈补玉的心思。他们已经有了第一手证据打垮金大宏,可相反的是沈补玉却应允了沈檐对于救助金家的命令,他把手里两千多万股房地产股票以市值一半的价格转让了给金家。扶松问原因,沈补玉说,大哥心疼大嫂,我心疼大哥。

他确实心疼沈檐不假,可那跟金玫没有半毫关系。沈氏虽然长期投资房地产,可对投机生意向来过分谨慎。这次的转让商界都知道是沈氏对金家嫁女的补偿,明着看沈补玉是割肉了,可事实上房地产股票升值空间受局限了,再留着也没有什么大意义,而且他这么做不但可以保全沈檐宅心仁厚的好名声,也暂时让金玫不再有理由和沈母哭诉,总算能像样的配合婚礼筹备流程。尽管沈母总是旁敲侧击,沈檐却始终无视她对于沈补玉疏忽婚礼筹备事宜的不满,如果沈补玉不愿意,他不会勉强他来张罗,最近一两个星期,他们接触的并不太频繁,沈补玉显得精力不足,情事上,虽然没有拒绝,但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吃力与麻木。若是从前,沈檐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敷衍,但随着婚期的逐渐临近,他开始放宽了对沈补玉的所有限度,因为他无法确定沈补玉的一切反常不是来自于对婚礼的抗拒与伤感。就这么两头脱节各忙各的,公司的生意里突然就出了一桩意外。

因为沈楣的失误,沈氏失去了境外一个码头,沈檐因此食不下咽,沈补玉为了哄他高兴,不得不处心积虑为他争取另一处集装箱转运站,当时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却因为一部分当地民众反对中资企业垄断市场而失利,沈檐领了他的心意倒是宽慰了许多,尽管生意不成也没有责怪他,但这事儿到底成了沈补玉心底的刺,他手上少有失利的事情,也不甘心不是因为自身原因而失手的生意,因此他耐心的等着,等到对方国家总统换届,才又开始计划收购那个被自己国家经济体制拖到负债累累的港口。原本收购案已经谈成了,签约也都在半年前笃定了,可不知怎地该国众议院又把这事儿想起来了,声称沈氏的收购有政 治目的,严重威胁了他们的国家安全。中秋过后沈补玉一连两周都没有回老宅,唯一的理由就是忙。他这样忙,却仍是出了纰漏,沈母听见了一点风声便立刻跟沈檐说,补玉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天到晚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到底人太小了,哪里担得起这么重的担子,当初要不是你跟小楣一起保证,你爸爸还有几个叔叔,谁都不会同意让他坐这个位置。沈檐正看秘书室统计安排的婚礼当天接送贵宾的飞机航线申请,听了沈母的话,随口便说:“这个家上下,除了他,你也找不出另外的人来帮忙了。”沈母说:“那就在外头找嘛,我看别家的,在外头找也挺好的,选择余地大,选出来的人自然就更优秀。”

沈檐抬头与她对视,他看人的目光有些天生的冷淡凉薄,常常心无恶意却看得人想要退缩,连亲身母亲都不例外。

他在她借口逃开之前开口了:“我实在没有时间做这件事情,让小玉亲自去找个外人接替自己的位置,这也太难为他了,你要是还腾得出时间,那就你去挑吧。”“我?”

“是啊。”沈檐倒说得很自然,“你去挑个比小玉好的,如果有人干涉你,就说是我的意思,小玉要是顶撞你,我来打他。”沈母站在原地装得不知所措,但到底不是太聪明的人,转身便眉开眼笑了,没有见到沈檐垂下的眼睑盖住了眼底一丝冷漠与悲凉。

为了尽快解决港口的纷争,沈补玉急飞境外求见总统,却被对方拒之门外。他心里很明白这种事情一定要沈檐亲自出马才搞得定,毕竟在竞选时下注的人是沈檐本人,跟人推杯换盏称兄道弟的人也是沈檐本人,谁也不会买他这个执行官的账。但他就是不想跟沈檐开这个口。

沈檐等了两天,没有等到他的电话,便无奈的主动打了过去。

沈补玉接了电话也不说话,站在异国海边吹着海风默不作声。

沈檐叹息:“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孩子气,本来就是我的工作没做到位,你就不能提醒我一下?”

沈补玉不知怎地就眼红了,说:“我原来是想自己解决,不来烦你的。”

沈檐说:“嗯,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