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1 / 1)

待屋里吃完,早饭时辰也过了,客人渐渐散去,只雪芝进来和他们说话。西屏张头朝院外看,“迟叔叔呢?”

雪芝笑道:“他还得把午晌的馄饨包出来呢。”

红药听见这话便起身,“我和玢儿去帮忙吧,让老陈叔来说话,我们俩的手脚虽不快,可两个也能顶一个。”

说话与玢儿到厨房去了,不一时就换了迟骋进来,顺带手搬了个炉子来放在那八仙桌底下,四人围坐桌边说话。

雪芝说起来,他们那日跳入水中避开官府后,便坐船去了常州,在那头躲了阵风头才回到泰兴去打听西屏的消息,听说她随姚家人回到了江都,这才又来了江都。雪芝笑叹道:“知道姑娘在这里必定有安稳日子过,我们也不好打扰,本想瞧瞧姑娘就往南京去的,不想姚二爷拦着不许,还替我牵线搭桥,找了这房子开了这铺子。”

“这样很好,”西屏将手放到桌上来握住她的手,笑道:“你们都没有旁的亲人,把我当女儿一样带大,我自然也牵挂你们,为什么要走?大家在这里团聚再好不过了。”

雪芝望着时修笑了笑,“这丫头,小时候的主意就比大人还强,我们也不过是在衣食起居上照料她一下,连我们几人衣食住行上的开销还是她出的钱,我们不过是下人。”

西屏却攥紧了她的手一下,“我从没拿你们当下人。”

迟骋笑道:“不说这些了,既然团聚江都,姑娘往后就常到这里来,想吃鱼了,迟叔叔亲自到河里去给你捞。”

时修道:“我们姚家也少不了她鱼吃的,说起来,还要告诉二位一桩喜事”

一听这话,西屏忙瞪他一眼,偏他最急,忍不住要说:“我和屏儿要成亲了!日子虽还没定,不过我大哥大嫂开了年三月就要回杭州去,应该要赶在他们走前把事情办了。”

雪芝忙反手抓住西屏,“真的?姚家老爷和太太都答应了?”

西屏微笑着点头,“他们本来就是很好的人,不会和我为难的。”

雪芝不住拍她,“我知道他们都是好人,只是你和姚二爷的关系本来嗨,难得这样通情达理的人家。只是三月里,会不会太急了些?”

“不急!”时修忙道:“那些虚礼不过走个场面,不费什么工夫,就是预备东西仓促些,今日我们出来,就是为找家好的裁缝店,裁几身四季衣裳做妆奁。”

雪芝一听这话,便朝迟骋使个眼色,迟骋去床底下取出个箱子,开了锁,取了十两银子出来放在桌上。雪芝道:“我们就算是姑娘的娘家人,这几身衣裳是该我们做的,这银子无论如何得收下。”

西屏起初不肯收,体谅他们铺子刚开张,生意虽好,一时也不能回本。雪芝迟骋却一定要她收下,雪芝道:“姑娘若不收,就是拿我们当奴才不是当亲人,将来吃席的时候我们可没脸去。”

她只得收下,再坐了一阵,话还未叙完,就听见前堂有客人在喊:“有没有人招呼啊?怎么不见人?!”

一算时辰,将至午晌了,陆陆续续有客人来吃饭,西屏不好耽误他们生意,又想着还有事情要办,便要告辞,“过两天我再来,过了午晌来,大家才好说话。芝姨,你和迟叔叔也只管到姚家去找我,老爷太太都是极和善的人。”

雪芝笑着起身,“不是不敢去,你看我们这里,如何走得开?别走别走,我去去就来!”说着握了西屏的手一下,忙不迭跑到前堂招呼客人去了。

迟骋仍陪他们坐着,添了新茶来,“你们再坐一会,这时候还不是正点,人还不多。”

西屏又坐下,竖耳倾听,外头好像是来了四.五个客人。这门脸是向着广林路上,广林路是江都的正街,不是大府宅就是许多做生意的门脸,就连接连的许多街巷中也都是做生意的。方才他们过来,看见好几家恢弘富丽的大酒楼,也有好些小的正经吃饭的馆子,可到那些馆子里吃饭,动则也需得两三道酒菜,都是请客吃。倒是他们这样的馄饨铺子开得少,专管这街上挑担的,打杂的,做伙计的吃个方便,怪道生意好。

这样一来,只他们两个肯定不够忙,西屏因问:“迟叔叔,这铺子就你和芝姨招呼?”

迟骋笑道:“实在也是想不到刚开张生意就这样好,不过你芝姨做馄饨做面的手艺你是清楚的,这地段好,她的手艺又精,想必日后也不会差,所以我们也想找两个跑堂打杂的帮忙。”

时修便和他商议,“我倒有个靠得住的人可荐,要是迟叔有意,我叫她过来这店里先试试。”

西屏问:“你还有这种人才荐?是谁?”

“我说了你不认得,但你一定知道他们家。”时修笑道:“就是臧班头家的兄弟媳妇。”

臧志和家有个兄弟西屏听说过,只是不知他兄弟娶媳妇竟然娶在他前头。时修道:“他因为公务繁忙,所以耽搁了,他兄弟不在衙门当差,做个小买卖,所以赶在了他前头。他父母又还健朗,所以弟媳妇想在外寻份差事,上回我听见他在衙内打听伙房里缺不缺厨娘,可惜衙门伙房里不缺人,不如叫她到这里来,倒是个勤快人。”

迟骋倒有几分喜欢臧志和,便点头答应,“臧班头是个实在人,想来他的家人也好相与,只要不嫌这里油污脏乱,只管叫她来。”

商定好,又接连来了好几拨客人,迟骋也不能坐了,西屏他们只好先告辞。

走到街上来,西屏不由得换了张面孔,笑吟吟的,走路也是倒着走,拍着手道:“那我们此刻先到臧家去?”

时修只怕有人撞着她,忙拉她走在自己旁边,“顺路的事,先去臧家,再去做花灯的师傅家里。”

红药听见,赶上几步问:“咱们要到臧家去?去做什么?”

西屏笑道:“迟叔叔他们的铺子里要请伙计,臧班头的弟媳妇可巧想找个在厨房里帮忙的差事,这不就正好了?也正好合了你的心了!”

红药脸上一红,低下头不好说话,只推着她登舆,“快走吧,还有好几处地方要赶着去呢。”

不一时马车赶到臧家,是在条稍宽的巷子里,马车停在门前怕堵住路,因此时修吩咐玢儿将车停在街前。西屏又提醒,“咱们招呼也没打过就这么来,还空着手,到底不是礼数,好歹该在街上买些东西进去。”

时修笑道:“臧班头不是看中虚礼的人。”

西屏将他拉到一边嗔怪,“咱们又不是单见臧班头,人家家里还有老人兄弟呢,再说这会是带着红药一道来的,他们两家不是议亲?这还关乎着红药的体面。”

“是是是,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时修一头懊悔,一头张望,看见前头有酒坊和点心铺子,便抬手指去,“那咱们到那里买些点心买两坛好酒去。”

西屏点点头,吩咐红药与玢儿在巷口等,过去卖了好些点心和酒,适才转来,进巷去敲臧家的门。进去是温馨干净的小院,合抱几间房舍,院中晾着衣裳,底下有位老妇人在洗衣裳,正是臧志和他娘。时修从前来过臧家,和他们认得,在院中与老妇人行礼,老妇人忙慌着起身,在围布上搽过手,便朝西屋招呼了臧志和出来迎待。

臧志和出来见了礼,一看红药也来了,当下脸就红了,低着脑袋抓头。他娘见他突然间犯了傻,忙道:“你还不请小姚大人他们屋里坐,站在这里怪冷的!”

臧志和这才回神,忙将众人请进正屋,“没想到姨太太也来了。”

玢儿一下窜到他旁边去,“嗳,臧班头,可不能再叫‘姨太太’了,现今我们家里都改了称呼,就怕外头乱喊乱叫的,怎么你还不改口?”

臧志和还在发蒙,“改什么口?不是一直都称呼姨太太么?”

红药笑睇他一眼,“如今都改叫‘屏姑娘’了,屏姑娘和二爷的事,老爷太太都准许了,就等年后看日子呢。”

臧志和因久不到姚家去,又忙着自己议亲的事,不知道这些,骤然听见,连连拱手,“大人,这可要恭了!不过,老大人没打您么?请大夫瞧过没有?这么快就能下地走动了?”

赶上他娘进来,狠狠剜他一眼,“你说话就是没脑子!”

时修呵呵笑道:“不碍事的老太太,臧班头虽不会拐弯抹角,这倒是他们学武之人的习惯,我也练骑射,也习惯这么和他直来直去地说话。”

他娘又笑起来,“亏得小姚大人器量大,不和他一般见识,倘或换一位上司啊,像他这么嘴笨的,早就免他职革他的俸禄了!来来来,大家吃茶,我们家的茶虽不好,好歹天冷,吃碗热的好暖身子。老.二媳妇,炉子生起来没有?快搬进来!”

少顷见一年轻妇人拧着个炉子进来,看那炉子很有分量,她却单手轻松地就拧着进来了,那边手里还拧着个大铜铫子,烧上水给他们添茶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