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何韬因赌钱结识了几个匪类,平日同他们称兄道弟,臧志和暗里跟了他一日,终于在隔日下晌,看见他钻进条巷子里,敲开一家破落户的院门。那院墙不高,臧志和同一班差役打个手势,独自先翻院墙进去,溜到那荜窗底下,听见里头正在商议着“销赃”。
有人道:“外面风声紧得很,这时候拿着这些东西出去,不是等着叫人抓现行么?!我看,等躲过这阵子再说。”
“不知几时风声才过,我方才上街,看见咱们兄弟的画像贴得到处都是。亏得那晚上天黑,巡夜的人没看清咱们的相貌,画得不大像。”
“真是倒霉,这些东西看得,吃不得,叫人好生难忍呐!”
看来果然是这些人夜盗了姜家,臧志和低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走去开院门,放人手进来。
只听“吱嘎”一声,屋里登时警觉起来,“谁?!”房门一开,出来个人,一看园子涌入二三十个差役,忙朝屋里大呵,“他娘的,有官差!”
说时迟那时快,臧班头一脚将那门上之人踹进屋内,举着刀领头往屋里冲,里头的人有手脚快的,握着刀迎面朝他劈砍过来,他避闪不及,胳膊上挨了一刀,马上将人踹倒,“抓活的!”
恶斗一场,擒获了贼人,臧班头忙赶回衙门。时修早和西屏并那周大人在内堂等着了,周大人原午晌就要归家的,谁知时修拉着他不放,非说有了贼匪的消息,叫他一并等着审问。他因当着西屏的面,不好给姜家人知道他对此案不上心,只得勉强留下。
他窝在那椅上正打哈欠,看了看西屏,少不得坐正了些,笑道:“为这案子,二奶奶抛头露面跑来跑去的,也是辛苦。”
西屏在旁边椅上坐着微笑,“太太食无味寝不安,天不亮就叫我来打听有没有结果,我们大奶奶哭得眼睛都肿了,我怎好在家干坐着?早日拿住凶手,我们大爷才能早日入土为安。”
周大人连连点头,“姜老爷知道了么?”
“已经派人往山西去了。”
他叹了声,“这时候连大爷都那商号里岂不是要乱了?”
西屏缓缓转过微笑的脸,“那也不至于,家里还有四姑爷呢,他从前就是商号里的伙计,生意上的事,他多少懂一些,人又年轻,又读过书,学什么都不是难事,上手自然也快。”
时修在门前好像等得焦躁,踱来踱去的,却本能地分出心来听他们说话。一时看见臧班头跑进场院中,道“抓住了”,他马上笑着回头看周大人,“周大人,升堂吧。”
不一会那五人连带何韬被押上公堂,逐一跪下,报了姓名。西屏充个证人,也上堂前认了那几件贼赃,“回大人,这些正是小妇人家中失窃的东西。”
时修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使差役仍旧领她出去。西屏朝廊下走了没几步,又掉身回去,那差役忙低声拦她,“嗳,没大人传,奶奶不可擅入公堂!”
西屏把住他胳膊道:“哎呀我不进去,我就这里听一听。”
“这有什么可听的?您还是回内堂等着吧。”
“我要听!”西屏央求他一眼,“我就在这里悄悄的,保证不出声。”
那差役一看她的脸,简直无法,只得陪她守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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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白刃血(〇七)
◎或是家贼。◎
按说公堂之上, 一拍惊堂木,只听时修大呵一声,“鲁大!尔等是如何潜入姜家偷盗行凶,从实招来!”
那姓鲁的见上头高坐着两位大人, 又是人赃并获, 不敢抵赖。便看一眼那何韬, 忙道:“大人, 都是这个何韬撺掇我们干的!我们兄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不过是从犯, 主谋之人是他!”
那何韬脸色一变, 急急抬手指着他, “你你你, 你胡说!大人,此人专管做这些入室行窃的勾当,是惯犯了!都是他们的主意!我,我是受他们胁迫!”
鲁大咬紧了腮帮子, “好啊你, 要不是你,我们哪来的钥匙?要不是你,我们怎么知道避开姜家巡夜的人?!”
时修在上头抱起胳膊发笑,“不急不急,一个一个说,我看谁说得清楚, 说得最清楚的, 便能法外开恩, 从宽处置, 是不是啊周大人?”
周大人笑着捋一捋胡须, “是,是有这个规矩。”
底下人便争先恐后说起来,公堂一时像口烧滚了的锅。时修不得不轻轻拍几下惊堂木,“一个一个慢慢说!谁起的主意谁先说。”
众人住声下去,只那何韬踊跃道:“我说,我来说!”
于是说到八月初二那日,何韬因在赌坊大输了一笔,更兼从前输的,好大个窟窿堵不上,那赌坊摧得又紧,限他十日内将所借赌资还上,否则要卸他一条胳膊。他怕得急了,不及他老爹归家,先寻到姜家库房里去。
不想何管事早横下心要规训他一番,想着叫他给外头那些人吓唬吓唬也好,只说没那些钱。
那何韬见屋里没人,便鬼鬼祟祟撺掇道:“老爹何必说这种话,您老人家现守着姜家这库,还怕拿不出五十两银子来?也是您老不会做,替姜家守了这些年,那地缝扫一扫,只怕五百两也有。”
不说这话还罢,越说何管事越是目瞠口怒,“亏你说得出这种话?!你自小我就教导你,为人要行得端做得正,谁曾想竟白费了这几十年的口舌,养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孽障!”
“爹也太较真了,您不过是姜家的下人,又不是他们家的亲戚,替他把得这么严做什么?反正他们姜家也不见得是赚的什么干净钱。再说了,也就是您老实,他们那些下人,谁不做点私账抠点银子?”
何管事一甩袖子,“别人是别人,咱们是咱们,你少在这里同我歪缠,有话等我回家去再说!”
这何韬也知道他爹一向是个老古板的性子,要他拿五十两银子必然也拿得出,可心里却替自家不服,想他爹兢兢业业在姜家做了几十年,因那犟脾气,根本没捞到什么额外的油水。姜家那些做主子的也是欺负老实人,越是守规矩的,反而在他家越是赚得少!
思及此,便有意要赚他姜家一笔,想到他家厅上那些陈设还值些钱,不如偷出一些来,既是替他老爹抱个不平,又能发笔财,何乐不为?因而次日一早和鲁大这几个惯贼商议定了,又走到姜家,假意有话和他爹商量,趁其不备,用泥印了钥匙模子,配了钥匙交给鲁大等人。
说到此节,时修将目光转到那鲁大等人身上,“你们又是如何潜入的姜家?细细说明。”
鲁大一脸倒霉相,“初三那日下晌,小的们看天在下雨,想着下雨都睡得早,少有人走动,倒便宜。所以,所以择日不如撞日,就趁夜搬着梯子到那巷子里,从姜家院墙内翻了进去,按何韬说下的路线,摸到了那间厅上。”
他说到此处便垂下了脑袋,周大人等了一会,拍了下惊堂木,“怎么不说了?!”
鲁大抬起头来,“底下的事,大人就都知道了,这不,偷出来的东西还都在这里呢。”
周大人重重哼了一声,“避重就轻!怎么不说你们杀人之事?!”
这两日街上已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姜家大爷于初三晚给人杀害在家中,鲁大知道少不得会牵连到他们头上,所以不敢急着销赃。这会果然牵扯到他们身上来,急得他忙伸长了脖子分辩,“大人,小的们只是行窃,可不敢杀人呐!”
时修冷笑道:“谦虚了,方才官差拿你们的时候,你们砍杀起人来可是胆气十足,那刀上还沾着血呢。”
周大人接嘴道:“人证物证俱在,还敢抵赖!我看不用刑,尔等宵小岂会认罪,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