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见着李言，顿时见到了亲人，就差热泪盈眶了，转脸却洋洋得意地对那哨兵道：“俺说的就是他，你看，是你们首长吧？你还敢拦俺，一会儿看俺弟收拾不死你！”

李言先冲来人点了点头，又歉意地跟哨兵解释了几句。李言在部队里人缘一向好，待人也厚道。像这种来打秋风的亲戚，哨兵也不是见着一回两回了，不止是李言家的，谁家都有一两个这样的人。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来的这个人，论资排辈算是李言的表哥，姓杨，说亲近也算不上多亲近，都是一个村的。

“大表哥，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李言边帮着大表哥拎东西，边开门迎着他进去。

“不用不用，俺来拎就行了。你是首长，咋能让你帮俺拎东西？”大表哥一边跟李言抢行礼，一边跟着进了屋，将行礼顺手放到了门口放鞋子的地方，用草帽扇了扇，仰头打量着屋里，道：“呀，这么大个屋子，这是村里的地主也没这个待遇吧！”

李言忙对大表哥道：“大表哥，这话可不能乱说，地主那可不是什么好成分。”

“是是，是俺瞎说了。”大表哥连连点头。

可巧章琬华从厨房走了出来，见来了客人，一见穿着打扮，便知道又是李言老家来的亲戚。前阵子已经来过一波了，弄得夫妻俩差点离婚。这次又来一个，章琬华难免得气不打一处来。

可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还是要有礼貌的。于是她客气地对大表哥笑笑，李言忙介绍：“这是我老家大表哥，这就是我爱人小章。”

“大表哥。”

“哎呀，弟妹啊！俺听回去的老乡都说了，说百岁娶了个识文断字的城里媳妇，细皮嫩肉的，是和俺们村那些婆姨不一样。哎呀，这小身子骨，太瘦了，不是俺说你啊百岁，你都当大首长了，咋还不给弟妹好好补补？这女人太瘦，不好生养。怪不得到现在都没能给你生个儿子。”

章琬华最讨厌别人拿这个来说事，她是个医生，自然是懂医学科学的，知道生男生女不是光女人决定的，男人占有很大的决定成分。“大表哥，您这话说得不科学，生……”

李言忙对章琬华道：“你先吃饭上班儿去吧，一会儿该迟到了。我来接待大表哥。”说着，趁大表哥好奇地打量客厅时，顺手在门口拉过一脸不高兴的章琬华，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还不知道生男生女不赖女的？可你跟他说这个说得着吗？都根深蒂固的封建观念，你呀，就别生气了，就当没听到，像往常一样去上班。你跟他置气，气着你自己，旁人没一点损失，咱们俩反倒影响感情了多不划算！我保证这次安排妥当，绝不让你操心受委屈。”

有了李言的安慰和保证，章琬华脸色稍微好看些，低声说道：“那我走了，回头你把清清送到托儿所，我今天半天班，回来早，我去接清清。你要是照顾不过来，就让滢滢也来找我。”

“嗯，好，知道了！”

章琬华换上鞋，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刚拖干净的地板上，一排泥脚印，带上门上班去了。

大表哥美滋滋地看了一圈，砸吧砸吧嘴，“哎呀，百岁啊，你这现如今也是混得好喽！住着大房子，穿着大皮鞋，你看看这家具，啧啧！你爹妈要是晓得你现在过着这样的日子，肯定得高兴坏喽！可是啊，住这么大的房子有什么用？将来还不都是外人的？”

“是外人的，也轮不到你。”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楼梯上飘下来。

大表哥愣住了，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对自己这么说话。李言忙瞪了一眼滢滢，“滢滢，怎么说话呢？”

李莹得意道：“这是部队的房子，就是国家的，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当然也不是……他的喽。我这话说的有什么不对？”

一个大喘气，差点让李言下不来台，于是对大表哥解释道：“大表哥，滢滢的意思是，这都是部队分的房，不像农村自家盖的。我们在这儿吃住都是部队的，得感谢国家感谢党。”

大表哥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个小姑娘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也犯不着跟个小姑娘计较，毕竟自己刚来，还要蹭李言的。于是便也憨憨笑笑，“没事儿，小丫头片子，说话不忌讳。俺是你大伯，你认得俺不？”

李莹低着头小声嘀咕了句，“我认识你个谁？”

李言忙催了句李莹，“叫大伯。”

“大伯。”李莹不情不愿道。

“还不快去上学！”

李莹看了一眼大伯，欲言又止，拉过李言到一边道：“爸，上回……你记得吧，后来我妈跟你吵架了。我妈后来说，下次他们来，她就走。那今天我妈要是走了，她也带清清走了，我怎么办？”

李言摆摆手，对李莹道：“你中午放学去跟你妈说，让她直接回来，山人自有妙计。”

“哦。”听到爸爸的保证，李莹稍稍放下点心来。

到了晚上，章琬华也不想关系很僵，面上的客套还是要的，于是特地带回来些水果。

“大表哥，来吃点水果。”

大表哥感慨道：“哎呀，这弟妹也太不会过日子了。就这些个果子，俺们山上漫山遍野都有，还犯得着去买？有那钱，还不如买点桃酥呢。”

第69章 军歌嘹亮（5）

李莹见妈妈好心好意特地买了水果带回来招待大伯，大伯非但不领情却还说妈妈不会过日子, 说着不稀罕水果, 又十分心安理得地接过了水果吃了起来。这叫什么人嘛！不就是自己想吃桃酥？还说水果不好！

果然，好心被当作驴肝肺后, 章琬华的脸绷不住了,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李言, 还让她今晚照常回来，还说能处理好, 这不是又给她找气受？早知道还不如待在医院里呢！顿时气得放下水果，就去了厨房里忙活。

待章琬华走后，大表哥便当着李言和李莹的面, 开始对着厨房的方向白了一眼，“甩脸给谁看？就你这条件，搁在俺们村，那一个村子的大姑娘不都抢着嫁？不就是个城里人、白净点儿, 真当自己是天仙了！”

李莹刚要反驳, 李言便抢先对大表哥笑道：“哥, 您别跟弟妹置气。她呀，是个大夫，平日里在单位都是跟那些个心肝肚子肺工作, 今天拎的是水果回来已经不错啦, 那还是看在您来的份上。要是搁在平时啊，那拎回来的可就不是水果喽！”

“啥啥？”大表哥咽了口唾沫，听到“心肝肚子肺”这几个字愣住了, “那还能有啥？”

“嗯，那可就多了。您没去过她办公室，我去过。哎呦，那桌子上瓶瓶罐罐的，有的是心，有的是脑子，有的是肝。”

大表哥结结巴巴道：“那都是人的？”

“那可不是！不是人的，还能是猪的？”

“哎呦俺滴妈！”大表哥吓得擦了擦汗，这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女人，看不出来比乡下的屠夫还心狠手辣，胆子大。

李莹顿时明白了父亲的套路，也笑着接话道：“那算什么？今天中午，我去我妈的科室，看到她桌子上新摆了一个瓶子，用福尔马林泡了一个肺。是一个得了癌症人的肺，你知道那人是怎么得的癌症吗？”

“咋得的？”

“抽烟袋常年抽的，喏，就跟您手里这个差不多。”李莹说着，指了指烟袋锅子。

大表哥顿时吓得灭了那火，不敢抽烟起来。

章琬华在厨房里，将客厅里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忍俊不禁，没想到这父女俩一唱一和的，还挺有主意。

她从厨房出来，端来一盘切好的西瓜，没事人似的笑道：“来，大表哥，尝尝新买的西瓜。”

大表哥一见那水果刀，立马眼前就浮现出了章琬华拿刀切西瓜，不，是开人脑袋瓢的情形，那红红的西瓜汁多像血啊！

“来，表哥，吃一块儿！别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