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私奔不是远走高飞,”林敬翔直接举起酒瓶喝了一口,“我指的就让沈愿宁跟家里撕破脸,你们俩爱干嘛干嘛去,何必像现在似的……跟偷情一样。”
安子言的视线终于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愿宁希望的是我能被她爸妈接受,她之前搬出爸妈身边只是闹脾气,总不能因为我闹得她连个家人都没有吧。”
“家人吗……”林敬翔的头仰在靠垫上,吊灯的光让他眯起眼睛,“也许你不懂……有时候家人做的事反而更过分……”
“我怎么不懂……那天看到愿宁被她爸妈威胁,我真的心疼她。”安子言垂下眼帘陷入沉思,“从那天回来我其实也一直在考虑现在这么做对愿宁到底好不好……”
林敬翔可以想见沈愿宁的经历,“呵……你看看她每天跟个丧尸一样,我都不知道这到底对她来说有什么好的?”
“我只是不希望她因为我失去太多,”安子言想起了沈愿宁今天发来的信息,“要是这段时间她找到了真正合适的人,我……不会耽误她。”
“扯淡!”林敬翔把酒瓶重重撂在茶几上,“真不知道你这话是小瞧了沈愿宁还是小瞧了我?我四年都没让沈愿宁变心,谁要有那本事让她变心我就跟你姓。安子言你要是再说这种话小心我揍你!”
“我知道……”安子言当然信任沈愿宁,但又心疼沈愿宁一直以来的执着,同时,他也没来由地在这段时间产生了莫大的危机感。他苦恼地用手托着额头,修长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触控板上滑动,浏览着收件箱中的邮件。
电子锁传来解锁的声音,这还是沈愿宁为了她来去方便特地让安子言新换的指纹锁。
“你来的比我还快啊?”沈愿宁先看到了沙发上的林敬翔。
林敬翔这才坐起来些,他朝茶几上的红酒指了指,“你喝不喝?我给你拿个杯子。”
“不喝,你都对嘴吹过了。”沈愿宁嫌弃地撇撇嘴,脱掉外套走到安子言身边一把搂住他,“难得你今天不加班,我不问你都不告诉我!”
安子言匆忙关闭了邮箱界面,他拉着沈愿宁的手让她坐到身边,“愿宁,我今天刚好有话想跟你说。”
“……怎么了?”沈愿宁有些紧张,她看出安子言态度很严肃。
“是我要让公司挣够八千万给你爸爸看,”安子言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是要你给我八千万。”
沈愿宁背后冒汗,却只能故作轻松地笑笑,“我才没有啊,你在说什么啊……?”
安子言拿出两份厂商广告合同给沈愿宁看,“一家要投两千万的广告,一家要投两千五百万。”
没等沈愿宁解释,凑到边上来看热闹的林敬翔早就已经哈哈大笑乐不可支了,“哈哈哈……沈愿宁你可真是下本了啊。”
沈愿宁白了林敬翔一眼,气鼓鼓地对此不作回应。
“愿宁,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是想尽快让我完成目标。”安子言看她不高兴,又拉着她的手哄沈愿宁,“我当然也想尽快完成目标,但是我不想靠作弊,尤其不想靠你花钱帮我完成。”
“我不这么做,到明年都没办法完成……!”沈愿宁吸吸鼻子,撇开了安子言的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觉得现在就像在服刑……”
安子言理解沈愿宁的心情,她整日被隐形监控着,两个人连见面都需要找些借口,更重要的是她还总要被迫去跟不喜欢的人培养感情,这几个月对她来说绝对不好熬。而对于他来说,完成那样的目标意味着就要在公司原本规划上继续扩大规模和投入,安子言正承受着加倍的压力,可他仍然不希望因此去破坏原则那样不光会被沈愿宁的家人瞧不起,连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今年看起来是会慢一点儿,那是因为我一直住院手术耽误了,何况今年的盈利是要用来投入扩大的,到明年情况一定会好的多。”安子言转动轮椅靠近沈愿宁,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我们愿宁现在很不容易,但是相信我,我一定尽快完成,好不好?”
沈愿宁不想表现得这么容易就又被安子言说通,她故意努努嘴别过了脸,“……你别拿哄孩子那套哄我,这下我是真欠你八千万了。”
“你看你说漏嘴欠八千万的事是假的了吧?之前果然是趁我失忆了骗我。”安子言噗嗤一声笑了。
沈愿宁抽了张纸巾擤了擤鼻涕,气得把纸团往安子言身上扔。
看着她的反应,安子言就知道他的安慰奏效了,他把沈愿宁拉进怀里,“是不是有点感冒了啊?下次天气这么冷就别来找我了。”
“是啊……亏你还知道我感冒了,都快好了才问我……!”沈愿宁报复性地在安子言肩膀处的衬衫上蹭了蹭鼻涕,“前几天一直流鼻涕,难受死了……”
“你坐一下,等我给你煮一点姜汤。”安子言松开沈愿宁,转动轮椅前往厨房。
林敬翔站在桌前憋着笑对沈愿宁说:“求你别撒娇了,我都不认识你了,真不适合你。”
沈愿宁从桌上拿起广告合同扔向林敬翔,“你笑什么笑!我都还没笑你呢,听说你爸看你不成家都愁死了。”
“那也没你家里这样儿给安排相亲呢啊。”林敬翔接下飞过来的合同,又重新坐回沙发上拿起酒瓶喝了一口,“明天要见的又是什么人?”
“李昂,李部长的儿子。”沈愿宁没好气儿地回答他,“听说刚在地方升科长了,过几年就能调回来,明天是特意回一次北京来见面,推都不能推。”
“李昂?英国回来的……戴眼镜、高个子爱打篮球那个么?”林敬翔觉得沈愿宁描述的这个人他似乎认识。
沈愿宁摇摇头,“不知道,太久没见了,这要是在小学他还该叫我一声学姐呢。”
“行啊你沈愿宁,都开始玩儿女大三抱金砖了?这要是我认识的那个李昂他可比你小三岁呢。”林敬翔再次笑了起来。
沈愿宁抓起另一份合同卷成纸筒追着林敬翔满客厅打,“就你长嘴啦?”
“安子言你看看你媳妇儿平时就是这样的啊!”
林敬翔拎着酒瓶子慌忙逃进厨房,却不巧跟拿着热水壶倒水的安子言撞在了一起,林敬翔立即惊得向后倒退了一步,安子言来不及躲不开,热水在他手上、身上洒得到处都是。
“对不起、对不起!”林敬翔慌张放下酒瓶和热水壶,赶紧把安子言的手拽到水龙头下猛冲。
“林敬翔看你干的好事!”沈愿宁这次是真的跟林敬翔急了,大声责怪着他的不小心。
“没事,水没那么烫。”安子言自己掸去还未贴到皮肤上的热水,单手解开了衬衫扣子。
“腿上也都是啊……!不能这么贴着!”沈愿宁焦急地提醒安子言,一想到腿部可能烫伤她就心急如焚,赶忙替他解开皮带和纽扣。
“不、不用……”安子言急忙抽回手遮住暴露出来的白色纸边,匆匆抽回了手,闷头划着轮椅冲出厨房,“……我去浴室弄一下。”
沈愿宁还是不放心地拉开了浴室的门,安子言正用湿毛巾冷敷在腿部。见到沈愿宁进来,他还是略有些尴尬地转了转轮椅的方向。
“算了,我出去了。”沈愿宁想到安子言还是对她介意,便又回避了目光。
安子言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躲避一定又让沈愿宁多想了,就叫住了她,“愿宁。”
沈愿宁转过身来,她看到安子言的皮肤因为热水浇淋的地方有些略为泛红,跟原本白皙的肤色形成了反差。
在安子言身上总存在着反差:他四肢修长宽肩长腿,却只能委于一架轻窄的轮椅之中;他的上半身因为长期使用轮椅,肌肉匀称紧实,线条健康而性感,被他拥抱时总有说不出的踏实和安全感;而从腰部以下的身体无力萎缩,比常人纤细瘫软不少,以及原本该是小婴儿或是老年人才需要的纸尿裤穿在这样的身体上,总是显得格外刺眼。
想到安子言刚才的尴尬,沈愿宁难免偷偷叹了口气,自己不该迷恋这样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