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1 / 1)

京郊十里外,圣上銮驾前,众将士面君,山呼万岁。

黄罗销金华盖下,亲下金辂的圣上赐平身,对三军将士宣谕慰劳,言此战功臣当享有功于祖庙,舍爵策勋。

慰谕毕,万岁声山呼海啸,震天动地,凯乐亦高奏而起,响彻天地。

圣上召禹王与吴将军近前,执手二人,颇多感慨。

“元璟瘦了,辛苦了。父皇在宫中听说了你不仅各项军务处置的井井有条,还亲冒石矢上阵杀敌,属实深感安慰。你很好,没有辜负父皇的信任。”

“儿臣承蒙圣恩,岂敢不兢兢业业,刻思报国?唯今所做不过分内之事,实不敢当父皇赞奖。况儿臣边境监军三年,未能在父皇身边尽孝,实在愧疚难当。”

圣上拍拍他的手,感怀:“忠孝不能两全,不怪你,有心便好。”

说过两句后,圣上就转向了吴将军,感慨说他辛苦。

禹王趁此间隙,余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后面的宁王。

宁王带着一干皇子在稍后些站着,眼尾斜挑似有冷笑的看着他,依旧还是从前那般乖戾模样,不见其他任何异样。

禹王没忍住又那余光扫其身后左右,却依旧没熟悉的盒子,以及熟悉的那人。

莫不是老九识破了龙璧为假?

按照他们的设想,老九拿到所谓龙璧后,必定先一步当众发难,堵死他们的解释,倒打一耙的将‘龙璧的遗失’定性为‘亲兵带走藏匿’。继而再呈上‘龙璧’,又带来‘弃暗投明的昔日枕边人’做人证,以此来证实他赵元璟确实心怀不轨,明面以龙璧被截做掩护,实则是存暗中藏匿之私心。

老九按兵不动,所以此刻他亦拿捏不准其打算。

是识破了他们计谋,还是反倒存了私心想扣下龙璧,他也无从得知。自那日‘龙璧’被截的事后,他觉得事情既定,便不再关注后续了。甚至也没让安插宁王府里的钉子冒险打探消息,觉得没必要再为此事损兵折将。

还有层他不愿提及的原因便是,他不想再听到有关她的任何消息,不想听她如何将功赎罪,更不想听老九又是如何笼络她奖赏她。诸此消息光是想上一想就让他极为不适,更何况亲耳听见?势必让他烦恶非常,五脏翻绞。

他沉思的这会功夫,圣上已放开他们二人的手,欲要转身回御驾。时间便不能再耽搁了,他遂拜于君前,垂目掩下纷杂情绪。

“父皇,儿臣有一物要呈。”

“哦,何物?”

圣上故作不解,禹王接过亲兵捧来的长盒,双手呈递过去。

“是龙璧。”

盖子打开,刹那溢出璀璨光彩,宛如仙物。

千万人见证下,圣上双手举过龙璧,威仪四方:“天佑我大魏!”

文武百官三军将士齐跪地,山呼海啸:“大魏千秋万代,万世太平!”

众喊声震天的时候,禹王的脸朝后轻侧,便将宁王那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神情,全纳眼底。其反应,与其他不知情的官员们,皆一无二致。

指腹猛地捏紧盒身,他的心陡然下沉。

殊不知,此刻马英范却在眼皮狂跳。

宁王爷的反应有些不大对。从头至尾都没流露出,得了异宝而看好戏的得意猖狂之色。尤其是龙璧被献出后,他的反应只有与人如出一辙的震撼,却没有流露出那种庆幸感,庆幸刚才并未首先跳出来先声夺人的对禹王发难。

难道异宝不在宁王手中?马英范忍不住否决,不可能,她人都已经被抓了,那所谓异宝又焉能不落入其手?

他也不知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变故,可一股道不上来的不安却兜头将他笼罩。

尤其是在他见主子爷并未当众向圣上提及押送‘异宝’被截路的事,更是心有不安。这是他们提前定好的第二步策略,若宁王爷谨慎不肯先发制人的话,他们就主动提及为保龙璧安全送达而偷龙转凤的事。压根不用他们指名道姓是何人所为,圣上及朝臣自会心中有所猜测,即便最后找不出证据来,可到底也能让那宁王吃好大一个闷亏。

可如今,主子爷竟主动弃了这步策略。

他心里愈发不安宁,想要暗中打听宁王府里的情形,可又怕主子爷察觉而不敢轻举妄动。

无事,左右死无对证,即便查也查不到什么。

在他心里,她是必死无疑的,宁王爷什么脾性,谁人不知。

一个背叛者到了宁王爷手里,焉能有命在。

宫苑里大排筵席,宴享功臣。

君臣举杯相庆,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宴席深夜未散。

作为此次庆功宴上最出尽了风头的人,禹王面上应酬自如,心下却没有一丝半毫荣光加身的愉悦之意。反而胸中如被罩了层密不透风的网,多少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不知是不是酒意上头,他忍不住做了件不理智的事。

在余光瞥见老九面带不善的扔了酒杯,起身走远些似去散步时,他亦沉眸起身,抬步随了出去。

第57章 直面

身后稳健的脚步声打搅了此地的清净,宁王不快的斜眸扫去,就见了披着石青貂裘踏步过来的高大人影。

“九弟。”

“我当是谁,原来是七哥。”

狭眸收了一瞬的微诧,宁王勾了唇角带着轻慢的嘲意。

“倒是稀奇,难得风光无限的时候,七哥竟也忍心出来。可是里头如潮谀词听得腻了,七哥这才特意出来寻些晦气,解解烦腻?”

禹王也不在意他的嘲弄,几步踏上亭子后,凭栏而立,俯瞰夜色下宫苑的景致。

宁王抬了眼皮打量他,细长的狭眸露出几多嘲讽。

边境三年,倒是将其打磨的更加深沉内敛,又凛肃威严。瞧来,俨然一副那些朝臣口中,所谓崇节尚俭勤慎恭肃的贤王姿态。这也是可笑至极了,那所谓端方正派,上体圣心下宽黎庶的贤王,那心肠里的诡谲阴险,虚伪毒辣,连他都自叹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