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绾妤趁他下床的功夫,佯装自己也刚醒,坐起身来,去检查小月儿身上的红疹。
疹子比起早上时又多了些,脸上也长了两颗,且有抓挠的痕迹,她想起郎中叮嘱,说是万不能将红疹抓破,会留下疤痕不说,破皮后还可能会引发其他的病症,一个不好甚至危及性命……
幸而这会儿出的疹子不多,痒的不厉害,被抓挠过的地方也没有破皮,薛绾妤仔细盯着,在女儿又一次抓挠时,阻止了她,小月儿抓不到痒处,咕哝着醒了过来。
“娘亲,我痒……”
“乖,不要抓,不然以后会变成花脸猫的,娘亲给你涂些药膏就不痒了。”
谢晏川将饭菜搁在桌上,十分自然地接过了她的话:“药膏在哪里,我去拿。”
“你右手边的那个白瓷瓶就是……”
谢晏川拿了药走过来,递给她。
薛绾妤此时脸还热着,也不敢看他,低头接了过来,蘸着药膏给小月儿涂抹起来。
晴雨又送了热水进来,谢晏川转身又去接热水,待会儿给母女俩擦手净脸。
小月儿说身上痒,也要涂药膏,谢晏川便背过身去,知道小丫头涂好了药膏,衣服穿利索了,才转过身来。
晴雨给小月儿炖了一碗稠粥,可小月儿的喉咙还是痛的厉害,摇头不肯喝,谢晏川便捧着碗,一小勺一小勺地喂。
小月儿喝一口,他便夸上一通。小丫头被他夸得龇牙咧嘴的笑,不知不觉便将一碗粥喝光了。
他的体贴周到薛绾妤都瞧在眼中,心中很是感念他的出手相助,想着待小月儿病好后,一定好好报答他的恩情。
下午小月儿的精神尚可,薛绾妤教她剪窗花,给她讲故事,小丫头感到难受的时候,就爬进谢晏川的怀里,谢晏川力气大,抱着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轻掂着哄她睡觉。
晚上,薛绾妤与谢晏川商议着得有一个人守着小月儿不能睡,莫让她抓挠了红疹。
谢晏川让她先睡,自己守上半夜,下半夜的时候再叫醒她继续守着小月儿。
“还是我来守上半夜吧,”薛绾妤有心让对方多睡会儿,毕竟他这个“假爹爹”白日里为了哄小月儿出了不少的力气,“你先陪小月儿睡。”
实则谢晏川想守上半夜,也是想让她多睡会儿,甚至并不打算半夜叫醒她。自己是男人,熬上一两个晚上身体尚能扛得住,她是女人,昨晚就没睡好,白日里也只补了短短的一觉,如何扛得住?
小月儿看着两人争执着,不解地问:“爹爹,娘亲,你们就不能一起睡吗?我保证老老实实睡觉,绝不乱抓乱挠……”
薛绾妤深知小丫头也就嘴上讨乖,实则睡着了后一点也不安生。况且自己之所以提出两人轮换着值守,也是为了避免睡在一张床上。
想到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薛绾妤脸上一热:“别说话了,快睡吧。”天晓得白日里她睡醒后,一睁眼发现自己睡在他的怀里,心里有多慌乱。
万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谢晏川看到她漫上红迹的脸颊,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于是便也不与她争执了。
“那就你来守上半夜吧,我先哄小月儿睡觉。”
“嗯。”
谢晏川将小月儿哄睡后,自己也闭眸假寐。
薛绾妤坐在床边的矮凳上,起初精神尚足,身子坐的笔直。随着夜色渐深,屋内一片静谧,困意不知不觉便侵袭而来。
为了提神,她起身从笸箩里拿了针线和花绷子,坐在床边绣了起来。
困意欲烈,绣花针几次不小心扎到了手,她搁下针,捏了捏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一个时辰后,谢晏川睁开了眼睛,侧首向床边看去,发现薛绾妤撑着额头睡着了,膝上还放着她绣了没多少的花绷子,上面别着一根细细的绣花针。
他起身下了床,动作极轻,先将那些针线物什拿走,而后将她抱起,准备将她放到床上去。
薛绾妤睡得浅,身子一动便醒了过来:“燕郎君,到下半夜了么?”
“嗯,”谢晏川将她搁在床上,“你睡吧。”
屋内燃着香篆,她瞥了一眼,发现才过去了一个时辰:“燕郎君,还没到下半夜呢。”
谢晏川还未直起身子,她便要起,两人撞到一处,她吃痛地往后仰去,慌乱中抓了他的衣服,拽住了他……
她手上的力道对于谢晏川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他自幼习武,基本功扎实,一个马步就扎了两年,只要他想稳住身体,便是十个薛绾妤也拽不倒他。
但是他贯会在适当的时候行顺水推舟之事,譬如上次在马车中,分明只要他想便能躲开,但他偏要装作伤重无力抵抗,由着对方胡乱亲了上来。
现下也是,分明只要他稍稍用力便能稳住身子,但是他还是任由对方将自己拽了下去。
终究不好做的太过分,紧要关头还是用手肘撑在了枕边,在距离她一寸的上方停下。
薛绾妤吓得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笑,随即上空的压迫感消失,换上一张薄薄的被子盖在身上,她听见他缓缓道:“我睡足了,你睡吧。”
薛绾妤再没敢睁开眼。
谢晏川坐在床边,看着紧闭双眸的妻子,和圆润娇憨的女儿,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一点困意也无。
他想,倘若没有当年那场战事,他在合适的时机迎娶了自己一见钟情的女人,白日里忙完公务,回家便能见到她,陪着她怀孕,一起期待着孩子的出生。听说生孩子很疼的,不晓得她生女儿的时候,疼得厉不厉害?女儿刚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小婴儿的哭声一定很好听……
倘若那时候他都在,他一定会是个尽职尽责的父亲,教女儿说话,牵着女儿的小手看她蹒跚学步,他一定会更早的学会梳头发,编好看的小辫子……
可惜这些他都错过了。
谢晏川叹了口气,看着她皱起的细眉渐渐舒展,用力闭起的眼眸也放松下来,呼吸渐沉,应是睡着了。
缎被上面的手,白净纤细,指甲红润剔透,修剪得圆润可爱。
他将其轻轻握住,缓缓置于眼前,能看见她被针戳破的指腹上有几个小小的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