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想着,等宁睿再约她的时候,就顺便谈一谈。
可是一连数天对方总是推脱说忙,竟是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早在一周前宁睿就跟她提过,最近在做课题申请临床试验。
也就是曾经跟她做过的普萘洛尔并其它药物治疗PTSD临床试验的扩大化。
她以为他被绊住了也就没再打扰,直到周四这天,突然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喂?沈小姐是吗?”
“我是。”沈琼瑛握着手机怔怔回不过神来。
“这边宁睿医生被指控非法行医,需要你的配合调查,希望你能马上过来。”
沈琼瑛蹙眉:“不可能!宁医生是有行医执照的!”
“因为有患者报案,指控宁睿医生擅自利用药物开展临床试验,对其精神健康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警察的声音顿了顿:“我们在搜查取证时发现了你的那份知情协议。”
沈琼瑛打车去了派出所。
宁睿看起来已经在派出所呆了不短的时间,精神有些委顿,不过也还好,看到她到来愣了愣,随即苦笑。
沈琼瑛到了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有一个他曾经的病人指控他跟自己私下进行药物临床试验,因为对他信任所以一直无条件配合,结果是最近觉得精神状态不太对,几次自杀未遂,疑虑之下深入调查,才发现宁睿并不持有药监局批文。
可是这事说不通。宁睿的确给她用过一些比较新型的药物,除了普萘洛尔,甚至还有一两种,但据她所知,宁睿的试验根本只针对她一个人。
可问题是在对宁睿办公室搜查过程中,还真找到了沈琼瑛的那份协议。这就实锤了擅自临床试验这件事。
宁睿当初没急着申请批文其实是因为,作为正式受试者的话,那沈琼瑛的一切背景经历将事无巨细写进报告里。
哪怕这份报告只有少数人才有权限翻阅,但仍不可能成为绝对秘密。
因此从一开始,不管是因为贺璧,还是出于对沈琼瑛私下里那点异样,宁睿都没打算把她作为明面上的“案例”,他也是在沈琼瑛恢复了之后,才决定正式走程序。
宁睿给沈琼瑛用药期间,为了及时干预可能发生的意外,对于用什么药物,可能的副作用……都跟护士们打过招呼。
但他很确定自己没给外人建议过这些用药。
而这个患者突然就无中生有,就好像他笃定宁睿的抽屉里搜得出那么一份协议似的。
沈琼瑛也没什么人脉,除了跟警察一再强调她是自愿的,也没什么办法。
宁睿倒还好,只是有条不紊回答着讯问,不见慌乱急促。可沈琼瑛看着他被汗狼狈粘在额角打绺的乱发,以及跟这里格格不入的样子,又是心酸又是内疚。
宁睿给她的感觉一直是斯文而体面的,如果不是因为她,可能一辈子不会跟人打架,一辈子不会被拘到派出所里来。
她深度怀疑这事是沈瑾瑜做的,不然这种事又没闹出重伤人命,即使患者有自杀抢救记录那也属于一面之词,怎么就从拘留到搜查一路绿灯了?
如果是沈瑾瑜打过招呼,那就合理多了。
而沈瑾瑜每每带来麻烦,都提醒着她,当初利用宁睿的心思是多么不善良。
半天下来,没有证据能证明报案人跟宁睿有过这种协议,毕竟他的用药记录都还在圣心留着,循规蹈矩,没什么出奇。
排除了乱用滥用新药物之后,对于常规药物扩大适应症的新探索,顶天了算是Ⅳ期临床试验,对于批文卡得并不是特别死。说没问题吧,确实还是有些问题;说有问题吧,唯一当事人的沈琼瑛并不打算追究,那也还是约等于没问题。
最后派出所给药监局、卫生局和圣心医院分别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这边算是没大事了。
于是经历了一天的拘押后,宁睿终于被释放了。
次日下午,沈琼瑛打电话给宁睿,约他出来见面。
原本想结束关系的,但对方正当霉运,她再说这个倒像是落井下石了。
昨天出来后沈琼瑛想请他吃顿好的,但宁睿还有着矜持自尊的一面,实在不愿意用狼狈困顿的状态面对她,就先回去洗澡休息了。
男人都不愿意被捕捉失意,沈琼瑛也完全能理解这种自尊心。
今天电话里宁睿语调轻松,显而易见已经是调整恢复了过来,这让她也为之振奋开心。
他说等下班来接她,已经提前订好了餐厅。
沈琼瑛想着,在餐厅里谈论分手总归不合适,宁睿本身就不大顺利,再被她一搞,好好的饭都吃不下去了。
于是她提早来到圣心中宁睿的诊室前,打算在这里先以病人的身份聊一聊,看能不能通过暗示,让宁睿明白她的意思。
她刚敲了两下门,就被路过的护士给劝阻了:“您是宁医生的病人吗?没有预约吧?宁医生今天不在。”
沈琼瑛愣了愣:“不会吧?他不是刚刚还在上班吗?”
护士惊讶:“不可能啊,宁医生这边暂停挂号,可能要一阵子的。”
“为什么?”沈琼瑛脱口而出。
护士含含糊糊:“大概是宁医生私人的事情吧,跟院里共同做的决定,您要是着急的话我可以帮您挂别的医生。”
沈琼瑛一听她含糊其辞,就知道这事儿大概跟昨天的烂事有关。
她也没多问,谢过了护士,打车直奔宁睿的公寓。
宁睿开门看见她还惊讶了一下,沉默后淡定微笑:“你怎么来了?我正准备待会去接你呢。”
沈琼瑛看了看他一身的家居服,就知道他一天没出过屋子:“你请假了?”
宁睿自然而然接上:“是的,最近有点累,索性请假歇一歇。”想了想又补充道:“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