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林尚书?干笑,两人都不敢接话。

秦王太妃干脆地道:“反正我不管,太后娘娘的遭遇,你?们只当做八卦看,我却万万不肯!”

沈相琢磨着秦王太妃话里的意思,苦笑道:“秦王太妃仗义,我等也不能落后。”

秦王太妃道:“有沈相这句话就?够了。时辰不早,我先走一步了。”

沈相与林尚书?望着秦王太妃离开的背影,林尚书?回?过神,小声道:“沈相,税司之事,官员,可是已经定了?”

“近日应当会定下,林尚书?急甚?”沈相道。

税司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江南道漕司程弼已被召唤进京,算着路程,这两日就?应该到了。

至于前去江南道的税司官员,文素素虽未最终决定,沈相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

有好些消息灵通的人来找林尚书?打探,想要捞个肥差。如今不比从前,林尚书?皆找借口推脱了。

文素素可不是能糊弄之主,手腕凌厉,要是敢误了她的事,她绝对不会手软。

璟郡王邱大学士孙子被请到府衙问话,在牢里客客气气被关了数时日,放出来洗澡更衣,让他们放松了两日,重新又被请了进去,如今还?在问着话。

邱大学士与齐瑞一样,称身子不好告病在府。方参知政事也学乖了,朝会上没?再出头。

两日后,程弼风尘仆仆进了京,先进宫回?差,青书?将他直接领到了承明殿。

文素素打量着程弼,身形中等,不苟言笑的脸,看上去沉默稳重。

“程漕司辛苦了,请坐。”文素素道。

程弼拱手谢恩,四下略微张望,大殿内只有文素素。他神色微楞,在下首椅子上坐下,青书?奉上茶水,他礼数周全,欠身道谢。

文素素道:“程漕司此次进京,程漕司是独自回?来,还?是家?人一道随行?”

程弼道:“回?太后娘娘,朝廷旨意下得急,臣恐耽误了差使?,独自赶回?了京城。”

文素素道:“朝廷旨意也不算急,程漕司在江南道任上已六年有余,这些年吏部考评皆为上等,早该动一动了。”

程弼面色不变,欠身应是,“臣该年后进京述职,接到旨意,臣着实未曾料到,没?来得及收拾。”

漕运的船南来北往,消息最为灵通,朝廷为何召程弼进京,他如何能不知。

程弼真?是沉得住气,绝不多言多问,等着文素素先开口。

文素素唔了声,道:“程漕司在江南道这几年,且说说江南道如今的赋税漕运状况。先报喜吧,说说好的一方面。”

程弼眸中意外闪过,沉吟了下,道:“江南道自古富裕,产蚕桑,茶,盐,粮食。水路陆路四通八达,靠海的码头,常有海船来往,番邦商人前来大齐,带来新奇的番货。农与商皆繁荣,江南道的赋税向来居大齐之首。”

文素素不置可否,道:“那再报忧,说说坏的一面。”

这次程弼没?再那般快回?答,斟酌了下,方缓缓道:“臣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娘娘可是对江南道的赋税不甚满意?”

文素素道:“满意,又不满意。”

程弼怔住,文素素道:“大齐仰仗江南道的赋税,只江南道的赋税,对大齐来说远远不够。刑部大理寺关于江南道的命案,越来越多。送到刑部大理寺的命案卷宗,只是一部分?,极恶的案子,能判定意外,或者与命案无关的死?亡,应当还?有不少。”

“臣领着漕司的差使?,事关治安之事,姜宪司方清楚。”程弼答道。

文素素见程弼极为谨慎,话说得密不透风,感慨地道:“朕是江南道人,程漕司想必清楚。先帝当年前来江南道清理海税,仿佛就?在昨天?,眨眼多年就?过去了。朕当年在江南道也算是家?喻户晓,不知朕如今在江南道的名?声可还?在?”

程弼飞快看了眼文素素,垂下眼眸,道:“娘娘在江南道名?声大振,江南道种植蚕桑的百姓,织坊染坊的绣娘们,奉娘娘为在世神仙。”

文素素叹道:“朕着实有愧,不敢称神,甚至更不敢称替他们做了些事。家?里有了几颗余粮,尽遭贼惦记了。”

程弼神色愈发严肃,顿了下,道:“实不敢相瞒,臣听?姜宪司抱怨过几句,称江南道最近的案子不断,不大太平。臣也有所察觉,江南道虽有蚕桑等收成,日子却并不好过,朝廷征收的赋税重,百姓终究是入不敷出。”

文素素抬眉,程弼满身的防备,到这时终于有了几句真?话。

“程漕司对此情形,可有什么想法?”文素素问道。

程弼斟酌了下,道:“臣以为,再这般下去,无异于杀鸡取卵,实不可取。臣在回?京的路上,也听?到过风声,娘娘欲对江南道赋税进行革新,只不知娘娘召臣进京的用意。”

“程漕司应当听?过,朕打算在江南道设置税司,户部直接管辖。程漕司在江南道掌管赋税漕运,赋税这一块不再归属程漕司,只行监督之责,负责漕运。”

程弼并无大的反应,看来已经知晓,文素素也就?没?再客气,径直道:“漕司一职的权势被削弱,程漕司可会心生不满?”

程弼动了动身子,垂首道:“朝廷的旨意,臣莫敢不遵。”

文素素哦了声,“程漕司就?是同意了。程漕司对漕运这一块,可有什么想法?”

衣衫濡湿后背,冰鉴的冰吐着凉意,后背凉飕飕,程弼一时忍不住,再在椅子里挪动了下。

进京的路上,程弼想了许多,如何回?应,应对。

与以前面圣时完全不同,文素素话语简洁,每句话,提出的问题,程弼都要深思之后,才敢回?答。

江南道关于文素素的传闻五花八门,更有神乎其神的说法,她生得美艳绝伦,乃是神仙转世。

毕竟从乡下的农妇,做到了摄政太后,已足够让人津津乐道。

程弼并非无知百姓,江南道当年清理海税一事,做得很是漂亮。文素素肯定不止靠以色侍人,有几分?真?本事。

亲自见到文素素,程弼并未关心她的容貌,只那股气势,已经让他足够紧张。

文素素的聪慧,对江南道,对赋税的了解之深,远在他的想象之上。

程弼稍一思索,如实道:“臣领漕运多年,自认对漕运之事有些见解。娘娘既然问到漕运,想必已经清楚,漕运支出巨大。漕运一块极为复杂,从事漕运之人,在民间被被称为漕帮,漕帮一众凶狠好斗,为了争夺地盘,无所不及。只若不凶狠,也镇不住手下。漕帮既团结,又经常为了争夺地盘互相厮杀,臣以为,极为难管,要是一不小心,可能引起动乱。”

文素素道:“路霸一向这般,并不以为奇。不过,漕帮比起官府如何?漕帮过关口,可要一路向官府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