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重?渊沉吟起来,圣上昨日病情凶险,所?幸挺了过去。不过,听?郑太医正话里的意思,要是?熬得过这个冬日,就还有个一年半载。要是?熬不过去,便是?最近的事情了。

待他登基,铺子庄子就不再是?太子府的产业,将会并入少府内藏库。太子妃管不了几日,铺子庄子能正常赚到银子,文素素交出去了也没怨言,齐重?渊有一大堆事要操心,便不再过问。

文素素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开始传饭,厨房送来了锅子,青书将熬好的补药一并送进了屋。

锅子热气腾腾飘散着?香气,齐重?渊就不耐烦闻到药味了,皱眉嫌弃地道:“拿下去,今日不吃了。”

文素素笑道:“殿下先用饭,饭后再吃就是?。”

齐重?渊这才勉强坐了下来,他喜欢吃羊肉,一大盘鲜羊肉,几乎被他包圆了。看到白菜萝卜,他随意问道:“就这些菜了?”

文素素道:“明日给殿下多备些菜蔬。”

齐重?渊已?吃得八成饱,拨弄了几下白菜便放下了筷子。文素素见?他起身,她便赶着?去将补药端了来,取干净的羹匙舀起抿了下,道:“殿下,药不冷不热,温着?正正好。”

齐重?渊见?文素素亲自?试药,笑着?接过了碗,嗔怪地道:“卿卿真是?能操心。”

文素素抿嘴一笑,倒了清水,盯着?齐重?渊喝完碗里的药,忙递过去他漱口。

齐重?渊舒坦歇了一夜,翌日一早,在文素素的殷勤伺候下用过饭,吃了碗补药,精神抖擞进了宫。

文素素今日没出门,由许梨花与李大掌柜去交接。

李大掌柜一夜没睡好,脑中全是?许梨花念着?的那些词:“这是?日客流,这是?成交率,这是?单客成本。”

“现银?为了稳妥,铺子的现银,两日一上缴。”

丰裕行也学?了些太子府铺子庄子的买卖方式,李大掌柜只看每日的得利,总体?的盈利,其余的渐渐就没耐心了。

许梨花说的这些,李大掌柜极有耐心听?了下去。不管先前的规矩如何,只要铺子庄子到手,以后就是?他说了算。

只是?两日上缴现银的规矩,让李大掌柜有些头疼。

现银是?上缴到太子府前院的账上,要是?拖着?未上缴,就会惊动齐重?渊。

李大掌柜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了一整晚,也没想出个头绪,早起晕晕沉沉前去了云秀坊,许梨花又捧了一大摞的册子,笑盈盈来了,“李大掌柜早。”

李大掌柜的头开始晕,指着?册子干笑道:“许掌柜,这些是??”

许梨花将册子放在案几上,拍了拍,道:“这是?铺子的固定资产,例如这间铺子,铺子里的柜台等等,都是?固定资产,固定资产每年要算折旧。你?瞧,这张案几的腿上,刻了云秀坊-案十三-七,就是?这张案几,是?云秀坊共有十三张案几,这张是?第七张的意思,李大掌柜请随我一起清点。”

李大掌柜以前没注意,弯腰仔细一看,案几的腿上,还真如许梨花所?言那般刻着?字。

乖乖,连少了张案几都会被发现!

固定资产这一项,李大掌柜在账册上看到过,只没曾想到铺子做得这般细致,他心里嘀咕了一翻,道:“许掌柜,这些都是?小事,案几没长腿,也跑不了。我就不点了,给你?签字画个押就是?,以后就是?短缺了,这些也怪不到你?头上。”

许梨花爽快应了,“好,李大掌柜,布料这些呢?”

布料贵重?,李大掌柜不敢大包大揽了,讪笑道:“布料我让账房与你?核对。”

许梨花也应了,“那李大掌柜将账房叫来,我去与他交接。”

李大掌柜有些气闷了,他能放手,许梨花却?要亲力亲为。而且她客客气气,他也不能翻脸,总不能指责她操心过度。

许梨花不在,这交接就办不下去,李大掌柜干脆跟着?一起前去了库房,看着?他们清点布料。

在库房灰头土脸呆了一天,李大掌柜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心累,回到家中,倒头就睡了过去。

云秀坊还不算复杂,翰墨斋里的货都值钱,动辄几百上千两,李大掌柜放不下心,就得亲自?盯着?了。

这边,李大掌柜在清点货物?,那边薛恽到丰裕行找了他好几次。账房一听?要钱,便照着?李大掌柜的安排,小笔的账先支付了,上百两的账,则要等着?李大掌柜同意。

薛恽气得在账房破口大骂,账房被喷了一脸唾沫,陪着?笑点头哈腰,无论如何都不肯会账。

李大掌柜忙得不见?人影,拿不到钱,花楼里的姐儿们要现银打赏,薛恽只能垂头丧气回府去。

下了两天的雪终于?停了,雪后的天气更加寒冷,巷子的角落堆满了积雪,被踩得脏污不堪。

寒风拂过,薛恽立在马车边,望着?眼前的景象,袖手在狐裘大氅中,心中悲苦更甚。

他的妹夫是?大齐的储君,他的外甥是?大齐的皇太孙,薛氏成了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

虽说卫国公府也是?齐重?渊的外家,殷贵妃已?经薨逝,生前连个皇后封号都没捞到,殷知晦那小子却?做了太子府詹事。

待齐重?渊登基后,殷知晦十有九稳能进政事堂为相。而他这个国舅爷,却?在户部?做一个小郎中!

同为进士出身,薛恽还有治理?地方的经验,户部?的那些差使,他一看就懂,做个户部?尚书绰绰有余!

薛老太爷来信中劝他,要沉得住气,莫要去给妹妹添麻烦。

薛恽呵呵,他给薛嫄添麻烦,仿佛他的进士,他的官职,都是?薛嫄给他的恩赐一样!

想他寒窗苦读,终于?考中同进士,让薛氏从官商,一举跃为士,薛嫄与他同姓薛,薛嫄却?嫁了人,成了齐氏之妻。

出嫁女与薛氏顶多是?亲戚,以后薛氏的绵延,还是?得靠他,得靠他的儿子孙子,他的血脉子孙!

仕途上的打击,薛恽憋闷得快要病倒了,捏着?钱袋里的碎银,上了马车,吩咐小厮道:“去得意楼!”

得意楼的香秾人如其名,香软可人,薛恽在她身上花了不少的银子,心道今日就少给一些,待到日后再补上。楼里的其余花销,让妈妈送到丰裕行去。

李权敢继续躲着?不会账,定要将他全家都赶出去。一个薛氏的奴仆,敢欺负到他头上,他未免也太窝囊了!

马车到了得意楼,楼里的方妈妈迎了上前,热情无比道:“薛舅爷来了,薛舅爷雅间请。”

以前方妈妈称他为薛国舅,薛恽听?得虽顺耳,到底还是?有几分?清醒,齐重?渊还未登基,卫国公才能被称为国舅,便制止了方妈妈。

方妈妈知情趣,便改称他为薛舅爷,虽说少了一个“国”字,心知肚明的事情,薛恽就坦然应了。他并不理?会妈妈,昂首挺胸走向后院雅间,道:“将香秾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