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伴暗叹了声,“伤了头确是麻烦之事。秦王与王妃可到了?”

郑太医正嗫嚅着,将秦王吵闹之事说?了,“先前周王爷将瑞哥儿与璟哥儿一起,领了回去看顾。王妃守着了珩哥儿,我已药方?交给了随嬷嬷,先熬煮好药,待珩哥儿醒来后服用。”

几个皇孙一起上学,珩哥儿最为聪明,学习最好。璟郡王与瑞哥儿居中,琅哥儿学习最差。

都是金尊玉贵的皇孙,又正是淘气的年岁,平时会互相?拌嘴,吵闹不休。这次不知?是谁起头,珩哥儿琅哥儿这对亲兄弟起了争执,琅哥儿被激怒,嗷嗷叫着撞开了瑞哥儿与璟郡王,挥拳欲揍珩哥儿。

珩哥儿见机不对,转身就逃,一时没看清脚下,从白玉台阶上滚了下去。

电光石火间,伺候的小厮宫人尚未回过神,珩哥儿便已经躺在了地上。

郑太医正说?完,欲上前替圣上请脉。黄大伴拦住了他,摆摆手,叹道:“圣上好不容易方?睡着,你且过一阵,等圣上醒来之后再请脉。”

圣上最近的身子每况愈下,食欲不振,夜尿频繁且排解困难,浮沫中已带了血。

郑太医正见过如圣上一样的病患,已经药石无医。圣上的身体状况,只有秦谅等几个心腹重臣知?晓。

黄大伴自?小伺候圣上,深得圣上信任。先前圣上得知?珩哥儿出事,一口气差点没能上来,郑太医正已经先来替圣上施过针,开了药方?,忙放轻脚步退了下去。

初秋的雨,从乌云间淅淅沥沥洒落,水意从窗棂空隙处涌入,大殿内一片昏暗。

圣上喜欢明亮,黄大伴取了火折子,点亮几盏八角宫灯放在角落。灯光氤氲,黄大伴眼前也亮了起来,余光瞄见圣上不知?何时已醒来,面若死灰,双目失神望着某处。

黄大伴心神微凛,躬身上前:“圣上,药正好温着,老奴伺候圣上服药。”

圣上没回答,哑声道:“珩哥儿可有醒来?”

黄大伴忙将珩哥儿的情况说?了:“圣上且放宽心养病,先保重龙体为上啊。”

圣上问?道:“老大呢?”

黄大伴踟蹰了下,先前秦王喊得那?般大声,圣上肯定听到了,他犹豫着,想要将偏殿的事掩饰一二,圣上缓缓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黄大伴对着圣上凌厉的眼神,连忙垂下了头,不敢再隐瞒,将秦王如何吵闹,一五一十如实?回禀了。

圣上躺在那?里?,一言不发?。失望如乌云,层层叠叠涌来,他终是疲倦地闭上了眼。

黄大伴不敢打扰,只能将药放到一边,准备待过一阵,再重新煎一剂。

圣上继续阖眼躺着,黄大伴以为他又睡了过去时,听到他哑着嗓子道:“传旨下去,政事堂并六部尚书,枢密使,皇城使,京兆府,周王,齐氏宗正,三阁三殿,一并前来承庆殿。”

黄大伴心下惊骇,忙应旨走出殿外,叫来小黄门吩咐了下去。

雨越下越大,雨水从瑞兽嘴中倾倒,掉落进沟渠中,天空暗黑,遮天蔽日。

黄大伴袖着手,望着暴雨中的殿宇。

真正要大变天了啊!

第九十七章

齐重渊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 将瑞哥儿璟哥儿送回王府,唤来周王妃,吩咐道:“宫里出?了些事, 你将他们照看好。”

周王妃吃了一惊, 忙拉过瑞哥儿到面前,仔细查看?, “究竟出?了何事?”

璟哥儿呆呆望着周王妃与瑞哥儿, 拘束又无助。齐重渊瞄见?他, 掸了掸衣衫,略微提了秦王两个儿子打架的事,“外面的?事情你少?问, 你身为二?伯母,别疏忽了璟哥儿。”

福王惨死,他这一枝, 以?后便?成了皇室宗亲,齐重渊大度得很,何须与一个幼童计较。

府里李侧妃与妾室夏氏前后脚刚生了孩子,李侧妃又生了个女儿,夏氏则生了个儿子。李侧妃生了孩子之后, 生了温病。乳母领着孩子搬到了别的?院子住着,她想念孩子,拖着病体哭个不停。

周王妃忙得不可开交,齐重渊又将璟哥儿领回来交给她。璟哥儿身份尊贵, 被封为了郡王,福王与福王妃都已?过世, 若他有?丁点闪失,周王妃的?罪过就大了。

周王妃看?到璟哥儿可怜巴巴的?模样, 心?软了软,伸手将他拉过来,温柔地道:“璟哥儿乖,二?伯母带你先去洗漱,等下与妹妹福姐儿一起用饭玩耍。”

璟哥儿乖巧地嗯了声,与瑞哥儿一起立在了周王妃身前。齐重渊见?已?经安排好,抬腿朝屋外走去。

周王妃愣了下,道:“李氏病得厉害,只怕就是这两天的?事情,王爷可要去瞧瞧?”

齐重渊停下脚步,眉头皱起,道:“太医都治不好,我去看?了又有?何用?你多费些心?,不拘什么?贵重的?药,悉数给她找来服用便?是。”

周王妃说是,望着齐重渊大步离去的?步伐,神情悲哀又嘲讽。

替他生儿育女算得什么?,侧妃妾室,不过都是后宅一个女人?而已?。他后宅从不缺人?,死活何须在意?。

莺鸣与春烟被宠幸之后,齐重渊新鲜了两日,与往常一样,照例大部分时日,都歇在乌衣巷。

薛恽骂文素素狐媚子,肯定给齐重渊下了蛊。他不死心?,还要继续送人?,被周王妃坚定回绝了。

周王妃不信文素素给齐重渊下蛊的?胡话,但她始终不明白,以?齐重渊凉薄的?性情,为何会对文素素念念不忘?

齐重渊心?中憋着数不清的?话,想要对文素素说。他迫不及待看?到她崇拜,含情脉脉的?眼神。

要是告诉了她宫里发生的?事情,秦王这次肯定会被训斥。她肯定会惊讶地问是吗,然后再说王爷的?话定是做不得假,是我没听过没见?过。

“我们村里的?人?没见?过圣上皇后娘娘,都说皇后娘娘肯定用金锄头种地,以?前我也这般认为,哪有?顿顿吃得起肉的?人?家。”

“都怪他们,王爷如何能有?错?”

“王爷是我的?天,我的?天出?错,天就塌啦!”

殷知?晦忙着江南道的?事,不过他向来没趣,跟他说话时,像是面对着老学究,没趣得很。

殷贵妃则喜欢教训他,他每次兴冲冲而去,总是丧气而归。周王妃与殷贵妃如出?一辙,板正得无趣,齐重渊从不喜与她说话。

其他的?姬妾们,柔顺得过了头。齐重渊想到这里,脸沉了沉。

定是周王妃平时管束太过,将她们死死拿捏住,免得她们与她争抢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