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看着刚正严明,没想到私底下也会有病乱投医,迷信起?借名换命这一套,天底下同一个时辰出生的婴儿多得是,不?见得就皇后娘娘一个人有见地,会给男婴取名取字,可这么多年过去,没见个个为官做宰。
裴玄章失笑,应了一声好,谢怀珠瞧他态度弱下来,好像人在她面前?也矮了下来,心底一阵阵发酸,轻声道:“好了,又不?是只有你?会做错事,其实我也有些事情瞒着你?呢!”
她和自己的夫君亲热时总是害羞,只有意?乱情迷时才不?知羞地迎上去,都不?似对夫兄那样满怀恨意?的激烈。
“那韫娘还是瞒着罢。”
裴玄章极快地打?断了她,他本要板起?面孔,可瞧见她皱起?眉头,疑惑又可爱可怜的模样,唇角止不?住微微上扬,柔声道:“本来就该叫兄长?去,他处处都比我强些,要是韫娘嫁给他,过得要比现在好千百倍。”
谢怀珠咀嚼他话?里?的意?思,如果郎君不?是疯得平静,就该是别扭地吃味了。
但?她现在确信他和世子确实是两个人,难以想象大伯会为了什么,脸不?红心不?跳地用二郎的身份对她说出这种自卖自夸的话?。
她呸了一声:“少?说这种口是心非的话?,大伯肯将爵位送你?,你?就舍得把?我送给他?”
裴玄章摇了摇头,她还不?知自己早已经入了虎口。
“韫娘,太医说我失血过多,日后大约再也不?能生育了。”
他的神情不?似作伪,短短几日就接受了命运的捉弄,平和道:“我已同兄长?说过此事。”
“若你?不?喜欢我与他调换身份,你?我也可和离,教他择良辰吉日,明媒正娶。”
二郎希望的是偷梁换柱,而后再回到她的身边,可惜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没有谁会因为愧疚,一辈子顺着他的心意?。
今时今日,他可以多予补偿,但?已经不?愿再按照既定?的话?本,荒腔走板地唱下去。
他并不?认为只有仕途才值得义无反顾走下去,即便是真娶了她,官降数阶,也是他咎由自取。
陛下虽然喜怒无常,可这次却额外?施恩,允诺他一旦功成,可外?放几年知县,到一个没有人知道他们过往的地方去。
谢怀珠猛地起?身,血流不?通,头脑嗡嗡作响,她的担心犹豫忽然就显得可笑起?来。
她斥责世子不?知伦常、不?遵孝道地顶撞婆母时,她的丈夫正在谋划如何给她换一个枕边人。
“此话?当真?”谢怀珠望着他,像是重新认识他一般,“世子也答应了?”
第39章 第 39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裴玄章宁和道:“兄长并不反对。”
他这样?平静, 才?愈发伤人。
竟像是想过千百回?。
她宁愿他是发疯,朝她倾泻病中的委屈不满。
“郎君说的不错,当真是为我着想。”谢怀珠气极, 她自嘲地笑笑, 一字一顿道, “就算是做世子见不得?光的外室, 也强似现在做你的妻子!”
起?码世子还算正常,不会随手将?她送与他人。
她怨恨地向他投去一瞥, 然而他面?容怜惜,唇边却?像含了一丝笑意。
“你是娶了我, 还是娶一个会生?孩子的女人,我阿爹和阿娘没有儿子,与世人眼中的绝后无异,一辈子不也这么过来?了?”
闲官也是官,如果不是乡民闭塞,不知外情,又有陈家这门本地的姻亲, 她和阿娘很难守住祖上留下的最后一点田产,谢家这一支没了儿子,也不过继, 日后都不会再出朝廷命官, 可她这么多年也已经过来?了,并不自怨自艾。
她当然想和自己心爱的男子有几个儿女,但即便没有, 至多也就是像现在这般,她推着他的轮椅春天到树下赏花,看人放风筝, 夏天乘船泛舟,不需用双腿也能遍览湖光山色,秋冬就在家里逗逗鸟雀狸奴,享受国?公与世子的荫庇,她比他小?这么多岁,还可以照顾他很多年。
“当然是娶你。”
裴玄章无意将?弟弟渲染得?过分恶毒,如实?道:“可也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孩子。”
“不是说裴氏有远方的兄侄想要将?孩子过继到世子名下,母亲和兄长给了我们许多钱,足够咱们下半辈子吃喝,难道还不能收养来?一个姓裴的婴孩?”
谢怀珠只?算计过账,却?不为钱发愁很久了,家里有婆母当家主事,操心全府上下,她甚至不需要开口要,都会有许多东西送到她面?前,他们再也不会过半年咸半年淡的苦日子,那时尚能风雨同舟,怎么养在温室,反而连这点坎坷都过不去?
裴玄章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总是不一样?的,我年长,又多病,总有一日会走在你前面?,届时那孩子的父母无论在世与否,他知你身上没有好处,岂会再对你敬奉如常。”
谢怀珠本惦记着他的腿伤,不想将?话说得?太绝,可裴玄朗这话倒勾起?她许多不满来?。
“郎君思虑的半点没错。”
她俯身去捡一块地上的碎瓷,珠泪凝睫,缓缓道:“陈家的事情,你早就全忘了。”
人都是会变的,即便兄弟间是最牢固的血缘亲情,为了几亩良田也会走到挥拳相向的地步,但陷入情爱中的人总会有些可笑的幻觉。
自己的枕边人会待她始终如一,永不变心。
从接她进京前,她爱的人就已经变了,对她避而不见,对陈氏的祭祀更是不上心。
又不是陈伯父偷走了他,镇国?公府对陈家的印象最初全来?自于裴玄朗,她为郎君找过许多借口,比起?世子,他人微言轻,舅姑也不大喜欢他这个没有出息的儿子,更忌讳陈氏这种门第?的村夫成为国?公儿子的养父。
这些当真是婆母,以及那个她几乎没怎么见过的公爹的傲慢吗?
这瓷片碎得?有棱有角,她神情恍惚挣扎,竟像是他往日自处的模样?。
女子肌肤细腻光洁,她又是最怕痛的,裴玄章不便站起?身来?,只?能吃力地挪近些许,提防她生?出自毁的念头。
他做了决定的事情极少有转圜余地,然而唯独在弟妇身上,即便下定决心,也常有踟蹰。
他不喜欢母亲当初这样?逼迫他,面?对她的娇媚却?又极易动情,耐不住想来?更多次,为此自愧羞恼,如今却?来?逼迫她。
哪怕她的真心早已经被丈夫抛弃,可他们毕竟曾相爱过,她比起?他应当更难以接受。
“现在同你说这些为时过早,若你实?在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