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这只锅子还是一位僧人送给夫君的,煮出来的素菜格外鲜美,盈盈从小就喜欢。

庄头的媳妇见二少奶奶的母亲在檐下煮茶烹汤,娴静自适,笑着过来禀道:“崔夫人,二公子刚刚差人来送了些点心和绸缎,说是夫人从前最喜欢吃的,只是差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办完,特意来给您赔罪。”

崔氏摇扇观火,她又不是盈盈,哪里吃得下,让人把点心拿过来,蹙眉道:“那看来他今日不会亲自来接盈盈家去了。”

那媳妇应了一声,启开食盒,殷勤道:“奴婢没什么见识,可也听说这都是京城里最难买的几家铺子,好些人宵禁刚过就出门也排不到,说是二公子特意请几位师傅到家里做了拿过来的,衣裳料子却是没见过的,说让奴婢给您量了尺寸,府里绣娘好多预备几身。”

喝茶吃点心的习惯还是做女儿时养成的,自从夫君获罪远迁,家里一日不如一日,直到住进这里,崔氏才重新有闲情逸致。

不过她这个年纪再吃,也不像年轻时那样注重滋味了,只是吃的时候会想起过去的日子。

“衣裳已经做过好几身了,我哪里穿得了这么多,不过难得姑爷还记得我的口味。”

崔氏从中拣了几块马蹄糕装盘,盈盈还说让她做些二郎爱吃的点心,白茶和生浆是一早备好了的,可巧他今日人不来,倒把马蹄糕送来了。

她正要让人去知会谢怀珠一声,却又有侍女过来,一脸惊喜,气喘吁吁道:“二公子回来了,正往咱们这边来呢!

崔氏一惊,她站起身来,果然远远看见一道疾而不乱的身影向这边来。

那人只带了数名侍从,风尘仆仆,衣角犹带风霜,却不损原本的明秀神仪,丰神俊朗。

他吩咐侍从将礼物递给侍女,躬身行礼,仪态比从前赏心悦目得多,神态恭敬谦逊,走了这许多路,竟也不见气喘:“小婿见过母亲。”

崔氏眯起眼睛,新婚那日她只顾着盈盈,没将她的郎婿瞧个仔细,但这位新婿看起来样样都好……只是不大像她记忆里的陈朗。

只是上一次见裴玄朗实在相隔太久,要说出哪里大变特变,似乎也说不出。

不过比起她记忆里的模样,眼前这位新婿更像那个与她仅有一面之缘的镇国公世子。

裴玄章。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女儿的支支吾吾,面色倏然一变,然而旋即和煦地笑了起来,柔和道:“瞧把咱们姑爷累的,快坐下喝口热茶歇歇,也尝尝我做的点心。”

第14章 旁窥 他生来体热。

裴玄章见只有崔氏在廊下闲坐,正要开口询问弟妇的去处,但这不免显得心躁轻浮,于是谢过了她,取一盏茶吃。

然而,崔氏准备的都是热茶。

他这两日更喜欢吃些薄荷冰茶。

崔氏让侍女拿了马蹄糕到姑爷手边,瞧着他咽下一口,才关切道:“怎么样?”

细小而绵软的果碎增添了糕点口感的层次,只是浇了些蜜糖在上面,有些甜腻,裴玄章细细咀嚼,官场里少不得察言观色,然而那道殷切的视线却令人颇感不适。

尽管这目光的主人很好地掩饰着那份奇异的紧张。

“母亲做的糕点味道和原来不大一样。”他笑了笑,“像是城南林家的手艺,我记得这家的果碎还算有名。”

“这倒不是我做的。”

崔氏松了一口气,笑吟吟道:“盈盈还说叫我做给你吃,才备好了料,你就先送过来了,我一个人哪里能吃那么多。”

裴玄章垂眸看杯盏里飘散的茶雾,他没吩咐人送东西过来。

难怪,崔氏在试探他。

“盈盈不懂事,那日走得急,我不好说她,家里有的是庖厨,怎好劳动您。”

裴玄章不动声色道:“下人送来得有些迟了,竟浪费母亲一番心意。”

崔氏正要再问一问世子去了哪里,却见他不住向外望去,心思显然不在此处,一时了然。

可盈盈却说二郎婚后对她有些客气得过分,这孩子对亲娘也不说实话么?

“盈盈在后院玩,你想寻她就去罢。”

崔氏压下满心的疑惑,其实她只是那么想了一下,都觉得荒谬,盈盈嫁进裴府只是因为玄朗与她有过婚约,镇国公夫人的名声她多少听过一点,对世子妇要求颇高,镇国公世子就算表里不一,也不至于……

更说不通。

裴玄章顺势起身,易容术是有些奇效,可长时间与熟悉二郎的故人共处一室,难免露出破绽。

这不同于弟妇。

她是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人,即便偶感疑惑,也会下意识寻些理由说服自己。

想到这几个字,他就会忆起她极韧的柔软腰肢,一阵阵热意涌起。

园中的梅林不见人影,裴玄章微微诧异,他走上前几步,越过梅林的土坡,再要回避已经来不及了。

她不在赏梅,却在池中戏水。

淡白色的雾里,弟妇一手拨开身上的花瓣,正背对着他。

风拂而过,掌心的热意才稍减了一些。

浅绿色的纱裹住她乌黑的发,起身时轻薄的罗衫紧紧贴在身上,显出一把纤细的腰肢。

浸了水的衣衫遮不住肌肤的玉色,大约觉得有些冷,只站起片刻,又坐了回去。

谢怀珠很喜欢浸在蕴着梅花香气的温泉水里,阶边冰雪未消,身子却暖融融的,她望着远处朦胧的阁楼亭台,惬意而悠闲。

但是……远处的高楼不知是谁家别院,今日似乎也有人登高望远。

天光朗朗,尽管谢怀珠看不清那人是男是女,可她拿不准对面的人是否能看得清自己。

衣裳怕湿,都搁在离池子不近不远的杌凳上,红麝去厨房给她端新蒸的酥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