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么说，但现在谁还管贫穷富贵，就算是有身份的，也没什么好优待的。李沁河心中腹诽，面上还是笑着应下了。

麦昶胜几乎是从头到尾都没听进去什么，军方的橄榄枝在上辈子他也没听说过，否则也不会到最后给所有人分配枪支弹药，现在这个发展，极有可能到最后李沁河会爬得比上辈子更高，他平日里被常悦那厮扰得烦不胜烦，还得考虑物资的问题，久而久之都忘却了重生回来的意义，他的所作所为似乎是在为李沁河铺上更宽更好的路，反倒是成就了这人。

甚至李沁河对他似是放任，即便他要走那几个人对方也并没有太多关注。麦昶胜每每都让那几个白眼狼做最累的事，再用讽刺挖苦打压他们的精神，看到那些人绝望萎靡的模样才能感受到一丝快意。但他的所作所为都被人看在眼里，甚至麦昶胜也知道他们会在李沁河耳边叨咕。可那人却置若罔闻。

也因为如此，即便李沁河对外再怎么温润随和，在麦昶胜看来这人骨子里就是凉的，或许他带着那么多人一起在末世生存，收留同胞，给予关怀，做的最多的却只是建议，鲜少会亲自动手做些什么，麦昶胜甚至隐约有种错觉，看着偌大一个基地的人都仿佛是李沁河操控的木偶一般，带着狂热的信任与忠诚，令人毛骨悚然。

上天的宠儿或许也并不代表着会是个好人。

第七章

他们的规模越来越大，最后还被撺掇着取了个正式的名字水歌基地，官方盖戳的收容所，已经收留了近千名幸存者。他们去除了茂密的树木丛林，搭建起一座座容身之所，渐渐在玉和市的废墟上建起一片简朴的小村落。

“你是说……你不想跟着胜哥学是吗？”李沁河看向面前的小青年，忍着极端的不耐问道。

这人就是被嘱咐安置在他们这儿的军二代李钰，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当初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而在现在这种周围都是人的环境下，自然不会掩饰对对方的排斥。“我觉得那个人没有同理心，脾气也不好，不可能会好好教我。”李钰始终记着那个男人拒绝陪他一块儿走的请求，直接将他扔在原地就走的冷漠。如果不是他父亲找到他，或许他早就死在路上了也不一定。就这种冷血的男人怎么可能现在就会管他人死活了？李钰把之前地震时遇上对方的事都讲了出来，存着几分诋毁的意思。

但全部听下来，李沁河却是品出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麦昶胜并没有拒绝将人搭到玉和，那说明他甚至还保留着人性良知与底线，将人在玉和放下却没有同行，则是因为性格原因，也可能是知道玉和前期并不存在致命的危险，却懒得解释这一点。而恰恰李钰这种得寸进尺的人，才更令人感到作呕。如果是他的话，或许会将这人带上，令其错失与父亲重逢的机会，感激他，崇敬他，最后为他不断贡献自身的价值。李沁河微微动了动手指，温声细气地说道：“好，我会换个人带你。”

李钰更是毫无自觉得劝：“那个人我觉得根本不会是能为集体做出牺牲的，你最好认真考虑一下还要不要让他呆在这儿。”

“他很记仇的，你说这种话最好不要让他听到哦。”李沁河笑着，不轻不重得绕开了对方的话。“你去秦琦那边吧，让他带带你。”

“……行吧。”李钰犹豫片刻后，点点头离开了。

对方前脚刚走，门口就又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李沁河抬起眼，看向来人，似是无奈般叹了口气：“胜哥，坐。”男人站在门口半晌，最终还是挪步走了进来，“最近基地里的人对你的意见很大。”李沁河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了出来。“算上李钰，已经有二十几个人过来打小报告了。”他看向麦昶胜，对方似乎比最开始见面时黑了些，模样看着也越发凶戾。甭提对方故意打压那几人的行径和不屑与人说话的脾气，之前和常悦闹出来的同性爱风波都闹得一阵不太平。但就在麦昶胜皱起眉正欲开口时，李沁河却话锋一转，问道：“胜哥对之前的事怎么看？”仿佛之前的感叹不过是形式上的一个流程，说过后便轻描淡写得过去了。

这让原本已打算与李沁河吵一架甚至撕破脸的麦昶胜一时之间哽住了。“什么？”

“接下去，基地的范围势必会扩张，人数也会增多，实际上并不利于发展。”李沁河言语间是毫无人情味可言的淡漠，象是在男人面前悄悄揭开了面具的一角，令其窥探到深渊的一角。“他们需要更严格的管控，胜哥……我希望你能够帮我这个忙。”管控这个词麦昶胜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了，他顿时感觉到了来自于李沁河的恶意。

他反感得拧起眉，索性将话题的主导权扯到了自己这边:“如果说这么做的话需要你让权呢？”麦昶胜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甚至渗出几分敌意。脱离原先轨道的发展令他有些烦躁，他彻底没了继续周旋的意思，这段时间便打算给自己的执念做个收尾。

“胜哥……”李沁河闻言确实一点都不见惊慌，他看向面前的男人，即便对方神情凶狠，但在李沁河看来不过就是色厉内荏，这男人嘴硬心软的特质在漫长的相处时间中几乎表露无遗，“即便你下得了手，但靠你现在的风评，真的能留住人心吗？”

这恰恰戳中麦昶胜的死穴，他也能够察觉到相处久了下来那些人无意的疏远和异样的眼神，仿佛他就是个被钉上标签的坏坯子，虽说他确实也并没有多想和别人打交道，但这种莫须有的对他的恶意揣测也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麦昶胜更是因此恼羞成怒，“那又怎么样？时间长了人总会认命的！”他已是起了动手的想法，手臂上的肌肉绷紧，鼓起的青筋象是下一刻就要炸裂开一般。“而且我也不觉得你是真的在帮人。”

“你们在说啥认不认命的？”常悦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口，随口问了一句。这厮仗着是吉祥物的身份总是游手好闲得到处晃荡，出现在这儿也并不叫人意外。可常悦的出现却象是悬在绳上的刀，轻易切断了原本按部就班的一切。

麦昶胜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断裂声。

久违的机械音在此时响起：[能量已耗尽，开始解除绑定。]

[解绑98%，异常脱离状况！警]

脑内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象是什么东西忽然从皮肉上剥离一般生出剧烈的撕扯感。麦昶胜神情丕变，那种撕裂的热辣感蔓延整片背脊与左臂，不过短短半分钟，男人已是冷汗津津。李沁河很快就发现了异样，“胜哥？不舒服吗？”他语调关切，伸手欲扶住对方的胳膊。

这不过麦昶胜立刻就打开了他的手，趔趄得朝外走。

常悦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哎！胜哥怎么了？”他自身也并非是真心实意的问，毕竟也心知肚明麦昶胜和自己的关系恶劣并不会搭理自己。

“……背痛。”令常悦与李沁河意外的，男人嘶哑着声音回答。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麦昶胜破天网的竟然打滑了，常悦脑子一抽打趣道：“不会是昨天晚上撸得太过了吧？胜哥要注意身体啊”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以往麦昶胜哪里会等常悦说完，要么就是掉头就走要么就是反唇相讥。

但这一次却极为反常，麦昶胜脸色虽不好看，却中规中矩的回答：“我没有自慰。”他太阳穴有些微鼓，是已经恼怒到了极点。这个有些过界的答案显然令常悦有些尴尬了，那张挂着轻浮笑容的脸也跟着僵住。李沁河眼眸转动，面上掠过一抹深思，在尴尬的静默中出声打起圆场。

“好了好了，既然胜哥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他这话仿佛总算按下了麦昶胜身上的按钮，男人脸色极其难看，近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李沁河不免疑虑重重，对方难道是身上存在什么重生的限制？但为什么到了现在才发作？而且明显这份异样与常悦带有关联。李沁河的视线落在常悦身上，带着几分审视意味。

要说李沁河虽然大度得将灵泉水分享给了众人，但其自身变化却不可谓不大，原本只不过才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现如今已与一米八六的常悦齐平，随着个子拔高，原本只能称为清秀的样貌也渐渐出挑，他生一双眼尾上翘的凤眸，嘴唇与樱花瓣同色，皮肤更是比起队伍中几个女性还要细腻白净，显出几分女气。饶是常悦这个对自己面皮十分自信的，都觉着李沁河长得实在好看。现在这张好看的脸的主人抿去了素来温和的笑意，因此显出几分凉薄感来：“常悦，下次记得不要开那种玩笑了。”

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的常悦点点头，不知怎的实在无法在这幅表情的李沁河面前继续说什么玩笑话。他不是没发觉李沁河对麦昶胜的偏袒，在对方重新挂上笑容后，常悦才凑过去坐下问道：“我一直弄不明白，就算他是重生的，又为什么你要对他这么照顾”

“你不觉得胜哥很奇怪吗？”李沁河看向常悦，“明明他的能力比起你们所有人都出众太多。”但这兴许是因为麦昶胜重生的关系，他的能力比起他人要更快得展露出来，也令李沁河上了心。兴许在麦昶胜的前世，他们的相遇并不是件好事，李沁河猜测过或许那时他身边已经有了如同麦昶胜般优秀的人，因此对其并不在意，也放纵了男人被杀死的结果。可变数无穷无尽，只能说这次他们之间的交点改变了一切。“他现在就比别人的起点高出一截，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也会比大部分人领先一步这样的人不想着留下，还往外推，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常悦也不是什么蠢笨的人，他听出了李沁河的意思，“……你是想利用他来预知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常悦皱起眉，“但我感觉就算你有意偏袒，那胜哥也不领情的样子啊。”

李沁河笑笑，之前他还能借着麦昶胜对他的敌意让对方一直困在这里，但男人方才的异样似乎告诉他还有更好的办法。

第八章

常悦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李沁河那天叫他之后多和男人谈谈。

就那狗脾气，还能谈出个花来不成？他站在麦昶胜几乎可以说是在基地边陲的屋前，回头看了看背后正热火朝天搭建土房的小伙伴，忍不住叹了口气。但何止是门外的常悦，屋内的男人不见得心情比他好过多少。麦昶胜这段时间都没有出过门，他那天回来之后就发现身上系统寄身的黑蟒如同普通的文身一般褪了色，原本黑色的鳞片都暗淡下来不少。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功夫去考虑太多，他急切得想知道自己身上的异常。在试探着喊过几声系统后，脑海中弹出了叮的一声，随即开始往他脑内传输信息。其中恰巧就有麦昶胜想要知道的讯息。

信息简短，不过几秒，麦昶胜就变了脸色。那时候系统勘测出他的情绪波动剧烈，一时间受到干扰无法察觉常悦的接近，以至于来不及做出抵抗就被天道压迫抵制，从麦昶胜身上强制分离出来。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麦昶胜或许还不以为然，但他没想到强制分离却无法将其完全拔除，在他体内留下了不可预计的隐患。

原本，还能够相互抗衡的系统与天道在一方弱势的情况下，自然是成为了压制的状态。而系统到最后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好心，告诉了麦昶胜自己最后锁定到的波动来源来自于常悦手上的那枚戒指，或许正因为那样，之前常悦掠带着嘲讽意味的问题他也会因为被压制住而从实回答。这种近乎可以说是被操控的威胁令男人后背发凉，以至于好几天都没有缓过来索性闭门不出了。

原本有系统的报警，他还勉强能够不被干扰。但现在的话只要常悦一接近，恐怕他就会给自己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身上的黑蟒文身并没有消失，但却成了束缚他的象征。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明明都已经从头再来了！明明他都将所有的一切都考虑周全了！

“胜哥，你在吗？”

昏暗的小屋内男人微微动弹了下身体，他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即便这样也堵不住发出声响。

“胜哥，来给我开个门啊！”

他站起身，象是被操控的人偶一般走上前拉开了门，果然门外站着的正是常悦。麦昶胜默默数着秒，等到四秒后他才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因为如今还没有通上电，屋内几乎都是一片昏暗，男人几乎大半个人都淹没在阴影中颓然阴沉。常悦瞥到了对方手臂时心下忍不住一惊，原本的黑蟒文身上有几条极其明显的抓痕，并不仅仅是泛红，明显是用了极大力气抠出的紫淤，有些地方甚至被抓得卷起了皮，上头结着早已干涸的血渍。“你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