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愣了一下,僵住了。陈老板也不再理他,整整西装打算转身走了。我还在庆幸他们的吵架终于告一段落,只见老刘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一把银闪闪的剪刀,向陈老板冲了过去。那个陈老板没想到对方会掏出刀子来,愣在了原地,竟然连躲闪的反应也没有。我第一次看到这种要出人命的场景,何况还只是为了几百块钱引发的冲突,我也没再多想,拼着全身的所有力气冲了出去,一下子就冲到了园路的正中间,大声喊道:“不要杀人啊!这是犯罪!”我话音刚落,一道雷电在空中炸开,晃得我眼睛发花,刚才争吵不断的两个男人都愣住了,老刘和陈老板的表情出奇地一致,都睁大了眼睛微微张开嘴巴看向我。
我没有被什么人这样注视过,我感到全身的毛绒线都一阵颤抖。他们看到我了,看到一个毛绒玩具会动会说话了!两个成年男人隔着一个胖乎乎的毛绒玩具就这样僵直地站在小路上。我习惯性地觉得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我这一低头,老刘“啊”地叫了一声,拿着刀子,兔子一般敏捷地跳上他的拖拉机,一拉开马达就掉头开跑了,很快就没了影子。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拖拉机也是可以开得那么快的。我活了一辈子,从来只有我对着别人低头难为情的份,今天我实在是太厉害了,居然把别人给吓跑了。美中不足的是,被我救下的准受害者反应过来以后,也尖叫了一声,转身就跑了。我一个人被孤零零地剩在了原地。这真是滑稽,本来老刘和陈老板是针锋相对的关系,正拼得你死我活,但是我这个毛绒鹦鹉妖怪一现身,立刻就显示出他们才是真正的同类。他们的反应一模一样,都远远地逃开了,因为他们都是活着的人类,而我是死人。
我叹了口气,朝着公园里的亭子走去,眼看就要下雨了,我现在这个毛绒玩具的身体可经不起日晒雨淋的。我辛苦了大半天,也已经累得很了,只想在亭子里好好休息。我合上眼睛不知道睡了多久,觉得周围似乎有明明灭灭的光亮和冗杂声。我抬头一看,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小了,聊天色也已经半亮,原来我已经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昨晚那个逃走的陈老板去而复返,还带着两个拿着棍子和手电筒的青年。陈老板还不停地跟他们哇啦哇啦地说话,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听出这两个青年是陈老板的儿子。那个陈老板激动地指着我说:“我没有骗你们吧。就是这个毛绒鹦鹉。我看得真真的,它就是会动!”
其他人有点将信将疑,围着我交头接耳地说话。我觉得我此刻站起来逃跑未免太不明智,索性闭上眼睛原地躺着装死。陈老板见他们不太相信的样子,壮着胆子上来踢了我几下,我依旧像普通的毛绒玩具那样一动不动。陈老板说:“它就是会动!还会说话!肯定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其中一个青年凑了上来,他的脸上明显写着他并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非常戏谑地说道:“你们看这个玩具鸟的尾巴已经被烧掉了。呵呵,大概是什么人上坟的时候想烧给死人的,但是今天下雨没有烧完,就成了精怪,跑到这里来,吓着咱们老爸了。”
另一个青年也笑出了声,顺着他兄弟的话半真半开玩笑地说:“对啊。不如我们把它继续烧掉,不就一了百了了吗?”我心里直骂他,我辛辛苦苦跑了那么远的路,才没被霍应烧成一堆灰,结果到了这里,这些人还想继续把我烧光。我之所以曝光了自己,也是为了救这个陈老板,结果他们三父子想烧掉我,简直是好心没好报。
就在我欲哭无泪的时候,陈老板反倒开始犹豫起来了:“这个不好吧。我听以前的老人说,这种有灵气的东西,我们烧了它它可能会有怨恨,以后缠着我们不放怎么办?”见陈老板自己在那里犹豫不决的,那些大清早被他叫起来“抓妖”的两个儿子自然没了好气色。一个青年建议道:“这公园咱们家也算有份的。这里出了妖怪传出去不好。我看还是悄悄把这个毛绒鹦鹉拿到佛寺里去镇着,别再兴师动众节外生枝了。”
陈老板想了想,似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便让那两个青年用布把我裹了,搬上了汽车,直开当地的佛寺。我路上仔细听着,才知道他们要送我去的佛寺叫做广惠寺,在当地香火旺盛。寺庙也才刚刚做完早课开门,我被三父子放在主殿的供桌上听了大殿诵经僧半天的经书渡化,木鱼梵音,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因为我根本没有被超度!我也希望哪一位慧眼如炬的高僧能发现有一个灵魂被困在玩具里,给我针对性地找本好一点的佛经再念念,可是高僧们不这么想,他们说他们的念经肯定是有效的,我已经被净化得干干净净了。
其实本来三父子是想求见当值的大僧人,专门给我判一判是什么妖物的。掌庙的僧人看了我一眼,说:“这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这灵偶不但不会行恶事,还有天生的引金命格,具有招财保运的能力。如果你们特意为它做场法事渡化,说不定能增加它的法力,福运无穷。”我心想这掌庙僧人可真是能舌灿莲花,这不就是想要收一笔法事的钱吗?就算这三父子把全家卖了来做法事渡化我,我也没有那个能力给他们带来一分钱。还引金命格?我都穷了一辈子了。
不用我提醒,那三父子一听说做法事要花钱,我又没有什么危害性,就彻底放心了,只是把我在主殿里供奉了一天。反正这个项目不花钱。那个陈老板似乎有些迷信,听掌庙僧人说我能招财,就把我拿回去放在他的店里了。我和招财猫一起坐在柜子顶上。陈老板开的是一家艺术品商店,专门销售各种绘画、艺术制品,还有古董器具。他自然天生一副巧舌如簧翻脸不认人的好本领,坑起人来要多黑有多黑,那个老刘绝对不是他三寸毒舌之下的第一个受害者。
作者有话要说:
☆、镇店之宝(大修版)
我在店里一坐就是一个月。别看陈老板挺信佛寺的,他从事的是偏西式的艺术品商店,而且说是商店,实际上如同一个画廊,大得很,难怪这位陈老板有钱投资公园了。除了一个艺术画廊和三个展厅之外,里面还有一间装潢不错的小报告厅、两个美术教室和一间多媒体电脑教室。一开始他还经常关注一下我,怕我真的是什么怪物,后来见我也没有什么作怪的嫌疑,似乎渐渐忘了我,不再时常瞧我了。在我看来,陈老板生意忙得很,需要他全身心的投入,很容易忘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晚饭后前台的服务员下班了,就是我的自由活动时间了。
我渐渐弄明白,原来陈老板的这家店打的就是当地知名艺术家邓秋俨的牌子。邓秋俨确实很有才华,但是他能够崭露头角却不仅仅靠自己的艺术才华,他很是懂得炒作和与政府要员搭上关系的重要性。当邓秋俨得知当地的官员急需几项便民利民工程来提高政绩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斥资打造了那个小公园。当然,邓秋俨并没有那么多钱来投资一个公园的运作,真正的斥资者是他的合作人陈老板。作为邓秋俨作品的独家代理商,替邓秋俨打好关系捧他上位,就代表着陈老板自己也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那个小公园在建成的时候也在当地被好好地炒作了一把,还拍过不少宣传片来颂扬这项政绩工程。邓秋俨凭着这个契机以及后来几个小项目,搭上了一些官员,这几年有官方的扶持,社会形象上佳,他作品的价格一升再升。
一个艺术家要创造好的作品是需要很长时间的,这个店里当然不可能全部卖邓秋俨的作品,也同时出售其他艺术家的作品,同时还经营着一些相关的副业,比如说开设绘画班以及艺术学术讲座。这里不是密集的城市中心,反而占了环境清幽之便,找写生素材和举办学术演讲都非常合适。在这个艺术点周围还聚集了一大批艺术画廊、作坊、工作室,形成了一个艺术特色产区。
我被陈老板捡回店里倒是占了便宜,时常去蹭蹭各级名师的免费讲座,参观一下不同流派风格的美术作品,倒也受益匪浅。我活着的时候没有受过正规的艺术学教育,只不过凭借一点天分和勤加练习,在网上画点插画挣些小钱补贴家用而已。这里的知识对于我来说突然就提高了一大截的认知层次,令我增添很多新的艺术认知。商店后院的教室,右边第二扇的窗锁是坏的,每天晚上艺术班下课以后,我还可以从那里偷偷溜进教室去,有剩余的油画棒时还可以过过瘾,给自己套上塑料袋以后画上一夜的层涂,温习实践一下听讲座后的心得。我现在的只有一对粗糙的翅膀,除了油画棒以外,握不住别的东西。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我觉得现在活得比以前愉快多了。作为毛绒玩具,我没有任何生理需要,所以根本不用考虑生计的问题,每天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安排生活,活得没心没肺的。偶尔我闲下来的时候,我也会想起霍应来,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和我生活得一样好。商店的门厅里是装了一台电视机的,偶尔本地新闻我都会竖起耳朵听。霍应最近都没有出现在电视机前,只是霍家的发展势头令我觉得好生奇怪,似乎放弃了一如既往的沉稳风格,改走一种非常诡异的冒进式的投资路线,就好像必须赶在某个时间前完成某项任务一样。
那位招牌人物邓秋俨出现过几次,最近一次是来美术班里挑选一些推荐参加市级比赛的新秀作品。知道他要来的学生们,都早早完成自己的图画,挂在了教室的墙上,一时间整个教室变得琳琅满目。他们走出来的时候,邓秋俨的几个助手手里都抱着一些画作,邓秋俨本人的手里却拿着一副明显比其他作品都要小的图。那是我画的图!我没有把自己的图挂起来,这位大师居然从柜子里翻了出来,不知道他拿着我的图想干什么。
陈老板一脸堆笑地跟在艺术大师的后面,瞧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棵金花树一样。陈老板笑起来:“邓老师,能否借一步说话?”邓秋俨挥手让几个助手先离开。
陈老板压低了声音:“长话短说,您很久都没有在媒体新闻上出现了,我知道您有艺术上的纯粹追求,但是您也要考虑一下适当地提升自己的知名度。最近您的新画“秋夜精灵”就要完成了,您看我们最近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些新的新闻材料,翻一翻这画的价值?”言下之意就是应该炒作一番了。
邓秋俨沉吟了一下:“那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总蹭着官员作画当标题,次数多了有点太过。”
陈老板越发笑得看不见眉眼了:“我都替您想好了。“秋夜精灵”的场景是夜色下的大河,河滨公园不就傍着一条大河吗?”
“是这样,但是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炒作的?”
“是这样的,我在半个月前在河滨公园与一个刘家村的农民发生争执,那个农民激动之下居然想用刀子刺我。后来你猜怎么着,一只毛绒鹦鹉玩具突然从河滨的草丛里跳了出来,挡住了那个农民,我才得救了。”
邓秋俨语气不确定地说:“您,这是在讲故事吗?”
陈老板摇摇头:“我后来想告那个该死的穷农民,于是调出了公园里的监视录像来当证据。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仍然要去法院告他,但是我的重点不是要让他判刑坐牢,而是想让他配合我们说出那个毛绒鹦鹉会动的事情。我已经和这农民谈妥了,他会把事情如实说出来的,作为交换我不会真的把他告成罪名成立,事成之后还会给他一笔钱。”他用遥控器打开了大厅的电视,从怀里掏出一盘录像带塞入前台下的录像机,很快电视的画面里就出现了那天晚上的过程。虽然镜头有点偏,光线有点模糊,但是可以看清楚他们推搡对峙的过程以及一个会动的毛绒鹦鹉出现在镜头里。
邓秋俨睁大了眼睛:“这不会是人工合成的吧。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老板指指柜顶:“就是那个毛绒鹦鹉,后来我把它抓回来了。可是现在似乎不会动了。要是没有这盘录像带,我有时候甚至会觉得那是我个人的错觉。那个农民的证词,加上这盘货真价实的录像带,足够我们创造一条头版新闻了。”
邓秋俨咽了咽口水,回过神来:“我还是不明白,你要告那个农民,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老板一脸谄媚地说:“因为您就是救了我的毛绒鹦鹉啊。那时候您正在河边的月下取材呢。”
邓秋俨:“……”
十天后,当地的几家电台媒体都报道了这宗离奇的刑事官司,还部分播放了监视录像。据说公布了那卷录像的网站被疯狂地转发链接。被告的刘家村农民刘正明证实那天晚上他的确看到了一个会动的毛绒鹦鹉,吓得魂飞魄散而逃离了犯罪现场,老实的大老粗农民不会撒谎,但是说实话还是有板有眼的。网友中有人上传了第二天在广惠寺的大殿里偷拍的照片,供桌上的我被网友用小红圈特意圈出。一时间这条新闻被炒得沸沸扬扬,当事人陈老板宣称他从毛绒鹦鹉口中听到了熟人的声音,那个毛绒鹦鹉就是邓秋俨。毛绒鹦鹉告诉他,他是为了完成新的油画巨幅作品“秋夜精灵”才去公园河边取材的,因为在那里可以遇到很多别处看不到的精灵生物。“秋夜精灵”在陈老板的艺术品商店展厅推出后,访问者如云似水,价格很快从150万炒作到了1000万,并且还在不断攀高。为了以壮声势,陈老板特意把我也擦干净,在巨画旁边成立了一个独立的展示区,让我坐在那里。好在展厅不允许使用闪光灯,否则我的眼睛已经被前来拍照的人流给闪瞎了。艺术家邓秋俨的态度颇为淡然,笑着说他一开始作画的状态就会进入忘我的痴迷境界,因此他也不知道这些新闻是真是假。总之他展现出一个不置可否的大师态度。
随着“秋夜精灵”名声大热,陈老板的店也水涨船高,各项收入都大幅增加,更多的画家试图将他们的作品投到这家店里来。陈老板自然高兴,高兴之余又有些郁闷,他对两个儿子说:“广惠寺的和尚说的还是挺准的。这个鹦鹉果然有招财保运的功效。早知道那天就花点钱,在广惠寺替它开光做法了,说不定这一把能赚得更多。”
他大儿子撇撇嘴:“那现在就拿去做法啊。”
陈老板摇摇头:“现在不能拿出去了,因为这个玩具现在也值钱得很,有收藏家愿意出200万的价格收藏它。但是我千金不卖,这个鹦鹉要留下来当镇店之宝。”我听了一头黑线,虽然我在这里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可是当什么镇店之宝被供起来,这也太离谱了。
邓秋俨后来又在闭店之后来了一次,他是来找陈老板单独面谈的,手里居然还是拿着我的那幅小画,还有几幅线稿图。他坐在展厅里,欣赏着自己的那幅还没敲定最终买家的巨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老板迎了出来,双方寒暄了一番,邓秋俨就单刀直入地问:“陈老板,您能不能调查一下这幅图到底是您画室里的哪位画者的作品?”
陈老板拿过小图端详了一番:“我实在没有什么印象。不过说实话,这幅图的线条和构图都在美感上有所欠缺,色彩的对比也不强烈,更看不出令人印象深刻的表现力。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幅中下游的学生作品,不知道您为什么要问这幅图?”
邓秋俨摇摇头:“这幅图的作画手法的确过于稚嫩,作画者没有驾驭整个画面的能力。但是这幅图的颜色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表达能力,似乎能让人感受到一种绝对的安静恬淡,不带一丝半点世俗功利性的急躁。这是我一直追求,却没有能表达出来的东西。”他把那幅小图放下,继续说道:“要是您能找到画者的画,我想让他替我的几张线稿图上色。这些图只是我目前一些普通的构想小样,我希望看到更多的可能性来激发我的创造力。尤其是他这个风格的。报酬的方面好说,只要他的要求不是狮子大开口,我会同意的。请您斡旋协调一下。”
虽然邓秋俨有炒作作品的嫌疑,但是他的才华也是摆在那里的。要是能给他做填色,哪怕只是图片小样的填色,那也是一种荣幸。那天晚上,我就吃力地把他们留在展厅里的一张线条样图搬回画室,用油画棒一点点上了颜色。画面的背景是一幅天空,表现的却是一种无限的柔情缱绻的情怀。我一边涂抹着自己脑海中的颜色,一边想到的居然是霍应对我最温柔的一次。我们一起回到霍家的本宅,喝了一些酒,他问我为什么没有对他一见钟情,而是过了那么久开始喜欢他。我也喝得有几分醉了,居然大着胆子搂住他的脖子和他说话,我说:“我也不知道。这就像本能一样,如同花到了固定的季节才会开放一样。”
他把我带到花园的草丛里做,我一直害怕会不会有人经过,很紧张。他发现了我的紧张,试着用温柔来抚慰我。他让我的背部紧贴着他的胸口,不许我双手撑在地上,他温柔又魅惑地说:“抱住我的脖子。”于是我只好把手臂向后舒展,反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我和他完完全全地贴合在了一起,整整一夜。他说:“你舒展开来真是很漂亮,像夜里的百合花一样。”我疲倦了,他把我放平在地上,摘了两支百合放在我的胸前,把所有零落的衣物拿开,使我毫无他物的身体只盛开着那两只百合,身下是鲜绿的被压倒的一大片绿叶丛。他不让我动,坐在旁边欣赏我的样子,仿佛我已经和百合叶丛融为了一体,已成为叶丛中最美丽的一支百合。我的鼻子里一直弥留着百合的淡香,视野中映着浅绿色的茎叶。我明白过来,原来他是能够温柔浪漫的,只是他平时不想对我做而已。我看见我的画里,也洋溢出了那天晚上令人怀念的绿色,夹杂着白色的花朵一样的痕迹,苍白地如同被抹杀的记忆和痛苦的撕裂。
作者有话要说: 请不要奇怪新角色的出现。因为作者写原文的时候,想的就是让小凡最后能成为一个很不错的画家,让小攻给他砸钱。但是作者新手,把握进度能力有点问题,总想着以后会有机会让小凡学习画画的,但是最后发现进度来不及了,于是最后只能让他才能平庸地结局了。但是大修版里小凡的事业线是不会那样结尾的。
☆、一块钱的电话(大修版)
第二天下午,我并不讶异地听到陈老板在画室里的尖叫声。作为老板,他中午才到店里来巡视一圈,然后在美术教室里发现了那副完成颜色的图画小样。我面前站了两个中学生年龄的女生,一个推了推另外一个:“它动了动了,刚才它笑了。”另外一个也赶紧凑上来:“没有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先说话的那个女生说:“你轻点,我们给它按个印章。”我没被玻璃罩罩起来,参观者想摸一下我还是可以的。那个女生踮起脚,居然拿出一个HelloKitty的印章,一下子戳在我的肚子上,然后她们就一起逃走了。我心疼自己半天。大众参观者中,总有几个是不太守规矩,喜欢四处留点记号,比如“XXX到此一游”的作者们就是这类人。
尽管我不喜欢陈老板,但是我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过去的四年里,我对霍应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我没有感受过我被他需要。而在这里,我却被很多人喜欢着,被很多人注目着,我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奇特的幸福感受,或者说叫做虚荣心。但是人或多或少都是有这种期望的,被人关注,尤其是被自己重视的人关注着。我掰掰手指算日子,我已经离开家整整两个月了,我承认我的内心是挺想念霍应的。他现在还有想到我吗?他会不会已经把我忘记了。我已经不期望他的爱情了,但是我仍然很希望他能记得我一星半点,哪怕是他记得我的原因就是想要欺负我。
秋天来了,天气渐渐变冷,人们的衣着越来越厚,手里开始多了各式各样的中秋月饼礼盒。中秋节,人月两团圆。这样的日子我尤其思念起霍应来,我应该是讨厌他想拜托他的,可是我做不到,他对我来说不仅是恋慕的情人,也算是我在世间唯一的亲人。我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音,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我不知道他的消息心里就空牢牢的。如果我能给他打个电话就好了,可是也许他已经不想再听到有关于我的任何事情了,他对我的印象只有负面。
中秋的气氛同样影响了艺术店内外,打着中秋节的名义上门送礼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尤其是一些不着名的小画家。这天晚上我正想再次偷偷混进美术教室,在门口看见站着两大一小三个人影。我缩进柜子后面躲藏起来,又听到了陈老板一贯刻薄的声音:“中秋节同喜。但是找工作的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了。”
一个瘦弱的男子领着一个同样瘦小的三四岁大的男孩,那孩子背着一个很旧的书包。男子手里拎着一袋子月饼,尴尬地无法形容,眼睛一直看在地上,结结巴巴还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填、填色……”他这一开口,歪歪斜斜的语调就暴露了他的神智有点问题。
那个小男孩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用童音替他清楚地说了出来:“表叔公,您前几个月不是还说有一份帮人的样图填色的活想让爸爸做吗?我爸爸一定会认真做的。求您一定要关照一下他。”原来这对父子和陈老板有一点远房亲戚关系,但是以陈老板的吝啬程度,无利可图的话就算是亲戚也难以说话。
陈老板不紧不慢地说:“那个是前几个月了。现在已经找着了帮忙填色的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