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等你出发那天给到你手上。”
魏爱军微微笑了,“不行。要给我之后,我才能决定出发。”
院里一时安静无声。
魏成河咬牙,“……好。拿了钱你马上走。”
魏爱军这才答应下来,“没问题。”
谭桂香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放松。而院里的邻居们也悄悄放松了一些。
魏爱军敏锐地注意到这些变化,觉得有些好笑。
就怕他怕到这个份上吗?
他还没到结婚年纪呢,甚至连十八岁都没到,就能让这二十多号人担忧到这个份上。
魏爱军此时虽然憋屈,但又诡异的有两分自得。
既然城里暂时混不下去,乡下他总能想到办法。
加上下乡带走的钱,现在他手里一共有将近五百块钱,想怎么过日子不行?
县城不接收他工作,隔壁县的公社里也不行吗?就算人家公社也要查背景,那他出点钱让生产队的人帮他干,难道还不行吗?或者直接混日子然后花钱买粮食,难道不行吗?
之前半年是想着为回城做打算,免得工作单位查起来,说他当知青的时候不干活,给他工作机会搞没了,他才会那样干。不然,想偷懒还不简单?
跟队长混熟关系,多的弄不到,出钱交易总是可以的吧。
这些人就想着把他赶回乡下就一劳永逸,哈,且等着。只要有机会,他一定能比这些人过得都要好。
最难办的一个人搞定,魏成河快速说完最后一段,“老五就跟着我们,嫁妆也按照一百块钱给你置办。剩下一点毛票子你们就都别想了,留着我跟你们妈养老。我的工作也谁都不要想。”
“今天走了这么久,他的腿有些不舒服。我有工作一天,以后能拿退休金一天,你们几个孩子就都不用出养老钱。”
魏成河没有把家里的存款拿出来,也没有把家里所有的东西摊在大伙儿眼皮子底下来分。
现在相当于只是把魏爱军分了出去,已经成家的魏渡江和魏爱国需要交伙食费,其他的都不变。
魏成河做事十分仔细,具体条例清楚地列在纸上,还用复写纸拓印了一份,现在只需要改一下给魏爱军的钱数就可以。
几个人依次签过字,郭大爷也作为见证人签了名。这份分家文书就一份留在魏成河自己那里,一份交道刘淑英手上保管。
他甚至也早早准备好了钱,就算要多给魏爱军一百,也能临时凑出来。
魏同心拿着那一百块钱心情复杂。
她来到这里之后,受限于种种原因,不能直接掀桌子复仇,只能在背后一点点挑拨那四个人的关系。
她终于成功让魏爱军断了回城的可能,却没想到魏家父母的要面子性格如此顽固,竟然在这种时候都能让她自己间接得利。
这一百块钱在她看来跟魏爱军的三百块没什么差别,都是面子功夫而已。
魏家的名声被魏爱国和魏爱军连累到了谷底,这次分家魏成河势必要挽回局势,切割掉腐烂的脓疮,从此开始新的生活。
魏家父母不用孩子们给养老费,还给叛逆的出嫁女补嫁妆,给犯了错的儿子分家费。
多么体贴孩子的父母,以后任谁想拿魏家孩子们在他俩面前说嘴,他们都能直接呸到人家脸上了。
这一次一共给出去七百,可魏爱国之前的工作起码也能卖七八百吧?
魏爱国娶媳妇花了一半多一点,分家又没有给他钱,相当于他拿到手的也只比魏渡江和魏爱军略多一点点。
可那份造纸厂的工作一进一出算打平,就相当于最开始机械厂工作卖的钱,魏家两口子最少回收了三百。
扣掉这部分,分家也只花了四百而已。
魏成河和谭桂香的工资加起来也有七八十,之前一个月最多花四十,那四百不过是他们俩一年的存款。
魏同心仔仔细细算过来,只怕魏家两口子手上,少则一两千,多则三四千。
可分家竟然才出去四百。
魏渡江虽然是招赘,但没法理直气壮要钱;魏爱国对魏成河一直敬畏有加,不敢要钱;孙秀莲刚嫁进来,不了解家底;魏同心有点钱都是开心,根本没法争;而魏爱军从没仔细操持过家务,以为家里人人都饭量大,就算父母留了一部分,也不知道这部分是多少。
这种场面,到底是魏成河和谭桂香一早就有意算计,还是说,仅仅是巧合呢?
如果是这样,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谭桂香鬼迷心窍那么久,一朝醒悟,就能如此快地决定赶走魏爱军。
是她自己有这么多钱,也不敢放个危险分子在身边的。
舍出去一些还能有些余地,让对方不至于行凶。
真是算得精明。
魏爱军拿到钱,果然遵守承诺,第二天就出发了,还是让谭桂香帮他把行李寄过去。
等他真的离开,魏成河才彻底放心,跟谭桂香说,“还是你了解老四,我还真没想到,那么狠的一顿打他还是不长记性,昨天还敢跟家里讨价还价。”
谭桂香嫌弃地把老四的东西甩到一起,狠狠系紧,像在撒气。这些东西她再不愿意都得寄,但她还是不敢冒险。
“不能不给他钱,他会直接狗急跳墙;不能给他跟老三和老五一样多,他会觉得被侮辱;也不能给他太多,他会觉得你怕了他,或者觉得家里钱多,想得寸进尺。”
谭桂香把那一堆东西踹到一起,拍了拍手,终于能够坐下。
“甚至不能他一还价就一口答应,必须要表现出不情愿,他才能满意。”
她脸上满是疲惫,缓缓靠在魏成河胸口,脸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