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同心脚步匆匆从孙永康的院子里出来。

年后的每天早晨,魏同心都会送自家两个闺女到孙永康这里学武。她自己也跟着学了一套养生拳,以拉伸舒展为主,每次练完之后都感觉更加轻松。

练完拳之后时间也还早,刚好可以排队买供应。

但没走出去两步,魏同心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经过,快速走远。

“魏爱军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在殡葬管理处住着守夜吗?”

这附近也不是知青办或者县政府的家属区,老四为什么往这里来,难道他还有其他人脉?

左右看看没有人,魏同心上前记牢了魏爱军走出来的那个街道位置,这才匆匆离开。

等到第二天再到孙永康那里学习的时候,才装作不经意问起,说自己跟一个大娘撞到了,想问问那边住的是什么人。

孙永康一脸晦气,“哎,那你可真是白挨一下撞,那条街有好几个年轻人都跟革委会走得近也闹得凶。没啥大事别往那边走。”

魏同心嘴上连连答应,心里也是有点佩服魏爱军。

这人还真是哪里有门道就往哪里钻,什么人都能搭上边。看他昨天一大早才走,都能在别人家留宿一晚上了,这么铁的关系,是以前的同学,还是黑市的伙伴?

又过了两天,魏同心又一次撞见魏爱军一大早从别人家出来,只不过,这回他身后还跟了一个略显邋遢的身影。

这天时间稍晚一些,其他居民也起床了,早起叮呤哐啷的声音不绝于耳,也不用小心翼翼控制自己的脚步声。

她一路跟着两人来到岔路口,发现魏爱军往殡葬处方向走,而另外一个人,竟然跟她回家是同一条路。

这条路上遇到的熟人就多了。魏同心还好,毕竟没工作,就算有认识的也不一定乐意跟她打招呼。前头那个人可就不一样了,没走出去多远,就有人乐呵呵招呼他。

“老赵,早啊。”

那竟然是赵主任!

哦,不,现在他不是主任了,他只是后勤设备管理处的普通员工,赵晨阳。

前头那个稍显邋遢的身影顿了一下,很快也乐呵呵回应。

也不知道赵晨阳心里是怎么想的。拼搏多年,本来马上又要往上升,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工人偷窃废料案,被搞下台。

当年放任沈丽母子在赵安邦中考使坏的事情都被他费力按了下来,结果,就因为一个好吃懒做的工人,一个被父母双亡被叔叔虐待的小孩,让他失去了自己最看重的前程。

为了这个前程,小儿子腿上有伤还下乡,大儿子入赘他也随人家去说。

结果,最后败得不明不白。

年前那个姓林的供那个小孩吃饭上学,他还在心里嘲笑姓林的假好心、出力不讨好。结果年后姓林的替代他当主任了,这中间不可能没有关系。

赵晨阳心里犹自懊恼,早知道他也发发善心好了。一个八岁大了还没上过学的孩子,就算供他读几年书,最多不过几十块钱,也就是之前一个月的工资而已。

现在好了,让别人捡了个漏。

这一早上,每一声“老赵”都让赵晨阳难受。因为以前这里面大部分人,都只能老老实实喊他一声“赵主任”。

赵晨阳记得很清楚,之前赵聪被迫回乡下,就有林主任弟媳的手笔。而且人家根本没想着藏,因为他们几家都有下乡的孩子,举报不公正待遇,合情合理。

而魏家,是林主任弟媳的邻居,同样也是他大儿子入赘的人家。之前他虐待大儿子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也少不了这家人的手笔。

林主任他动不了,这姓魏的难道还动不了吗?

那个魏家老二一回来就有正式工作了,还在造纸厂那边,他是鞭长莫及。但这个魏老四,回来这么久了工作还没落实,偏偏自己还到处瞎跑,一屁股屎都没擦干净,还不知道想搞些什么。这种人,他难道还对付不了吗?

赵晨阳咧嘴一笑,又好脾气地回应了一个特意叫他“老赵”的工友,乐呵呵上班去了。

魏同心默默跟在上班大部队后头,等到了岔路口才转身回家。

这个姓赵的跟着魏爱军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自家儿子没回城,所以看魏家两个儿子都回来了很不满,想要找机会收集证据举报?

魏家其他人倒还真不怕,要是赵晨阳跟魏爱军两个狗咬狗,那才真是有意思。

魏同心回家跟奶奶说了好一通悄悄话,祖孙两个笑得像偷油吃的小老鼠。

――

而赵晨阳当了这么多年车间主任,执行力那是杠杠的,当天就写了封匿名举报信,把魏家,尤其是魏爱军举报了上去。

“领导,我们家真不知道爱军是怎么回来的。我承认,我肯定是想让孩子回来的,但那顶多是想着把我自己的工作给他,也没想让他占了其他同志的工作机会啊。”

谭桂香上班途中被领导叫出去了解情况,也是坦率得很,根本没想着隐瞒什么。

“而且爱军回来当天,那真是一点工作相关的事情都没说过,我们还以为他是专门请假回来过年的,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找了个工作。”

旁边的调查人员一点都没信这话,“这魏爱军的哥哥,之前不是偷偷给他报名下乡了吗?这样的人你们都专门给找了造纸厂的正式工,到了魏爱军这里,你们做父母的就一点都没出力?”

谭桂香看领导办公室外面也没人,这个领导自家也是打了好多年交道,索性一咬牙,把真相说了。

“……总之就是这样,我们冤枉了他二哥一回,但这个老四,直到现在都死不悔改。前两天我跟他爸打他打得是皮带都要断了,还是没用。他不仅没听话,还直接搬到殡葬处住着了。”

谭桂香叫苦不迭,“唉,我们也想过要不要直接把爱军送回去,可是这孩子现在已经恨上我们了,只怕是我们说什么都不会听,防我们比防外人都狠。”

“之前他自己认了一个干妈,还是事情定了之后才通知我的。你说这认干亲都不跟父母说一声,我们还能怎么管?都这么大的人了,想动手都不一定能够打得过。”

“我

们就怕是这个干妈溺爱孩子,出钱出力给他帮的忙。这我们也跟人家不熟,说不上话,怕人家觉得我们不好,真是里外都为难。”

谭桂香和魏成河被分开询问了很久才应付完。